林宵的脚步踩碎最后一片落叶，鞋底沾着泥和血，没再回头。风从林子深处灌进来，吹得他袖口那两个歪扭的“不服”微微颤动。掌心的伤口已经结了层暗痂，可识海里的赤心印记还在发烫，像一块烧透的铁，贴在神魂上。
他没停。
一口气走出三里，直到后山断崖边缘才停下。脚下是百丈深渊，雾气翻涌，看不清底。他盘膝坐下，脊背挺直，呼吸慢慢沉下去。
刚闭眼，丹田猛地一震。
灵力像被什么东西拽住，猛地往深处扯。赤心印记嗡地一响，整条经脉像是被火燎过，刺啦作响。他牙关一咬，没动，反而顺势引导那股力道，把五阶灵力往更深处压。
突破六阶，就在现在。
三日闭关积攒的灵力全堆在丹田，像一锅滚油。他运转《太虚归元诀》，灵力缓缓压缩，密度越来越高，渐渐凝成一块赤金色的元晶雏形。空气里响起细微的嗡鸣，那是灵力实质化才有的动静。
就在元晶即将成型的刹那——
地面裂了。
一道金线从林间延伸而来，直抵他身前。金线里浮出一个个扭曲的梵文，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符咒，绕着他打转。林宵睁眼，瞳孔一缩。
这不是阵法。
是气息牵引。
他猛地扭头，看向来路。
周玄站在十步外，半边身子还在阴影里。衣袍破烂，脸上全是血，可站得笔直。他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那些梵文立刻活了，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去，缠满全身。
“你……”林宵声音低沉。
“我没输。”周玄开口，嗓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平静，“我只是在等这一刻。”
话音落，天色骤变。
乌云裂开一道口子，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罩住林宵头顶。那光看着温和，一沾皮肤，立刻像针扎进肉里。林宵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发麻，灵力运行一滞。
佛光。
不是普通佛气，是带着审判意味的佛劫之力。
周玄嘴角扯了扯：“你体内的东西，本就是佛门禁忌。今日，我代佛行罚。”
林宵没动，任那佛光压下来。皮肤开始发烫，血管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骨头缝里钻。他咬牙，识海里的赤心印记猛地一震，红光一闪，硬生生在佛光中撑出一片空隙。
“代佛行罚？”他冷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算哪门子和尚？”
周玄不答，双手再合，佛光骤然增强。
林宵膝盖一弯，差点跪下。他左手撑地，指节发白，右手却缓缓抬起来，掌心对天。赤心印记在他体内疯狂旋转，把佛光一丝丝吸进去，又反推出一股更暴烈的红光。
两股力量在空中对撞，轰出一圈气浪，震得崖边碎石乱飞。
“你引动的不是佛劫。”林宵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是残渣。被人用过的，脏东西。”
周玄眼神一颤。
“你在遗迹里捡了点皮毛，就敢拿来压我？”林宵猛地站直，浑身肌肉绷紧，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赤金膜，“你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烫。”
佛光压得更狠，他皮肤开始渗血，可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来啊。”他低吼，“再压一点！让我看看你能撑多久！”
周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林宵能硬扛佛光，还能反击。他双手结印更快，口中念出晦涩咒语，那些梵文像活蛇一样钻进佛光，形成一张金网，朝林宵当头罩下。
林宵不退。
他反而往前踏一步，迎着金网撞上去。
“轰！”
金网炸开，碎片四溅。他右拳已出，灵力压缩到极致，裹着赤心印记的红光，直轰周玄面门。
周玄抬臂格挡，手臂上的梵文瞬间焦黑脱落，整个人被轰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咳出一口黑血。
林宵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佛光还在头顶，可他已经不再被动承受。他闭眼，把那股灼烧感当成锤子，一下下砸在灵力元晶上。
压缩。
再压缩。
丹田轰鸣，像有雷在滚。元晶边缘开始发红，渐渐转金，最后一声轻响——
凝元六阶，成。
他睁眼，眸中闪过一道赤金。
佛光还在，可已经压不住他。他抬起手，赤心印记在掌心浮现，红光与佛光对峙，竟开始反向吞噬。
周玄撑着岩壁，死死盯着他：“不可能……佛劫之力怎么会听你使唤？”
“它本来就是我的。”林宵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脚下的梵文就碎一道，“你偷来的，用不了太久。”
周玄咬牙，双手再次结印，可这次，梵文刚浮出皮肤，就开始龟裂。他脸色发白，显然强行催动已到极限。
“你以为你是在替天行道？”林宵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只是个贼。偷了点残渣，就敢来审判我？”
周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喷出一口血雾，想做最后一搏。
林宵抬手，一掌按在他天灵盖上。
红光炸开。
周玄浑身一僵，那些梵文像被火烧过，噼里啪啪全灭了。他双眼翻白，身体软下去，却还死死抓着林宵的袖子。
“你……逃不掉的……”他声音断断续续，“佛劫……不是你能掌控的……它会吃掉你……把你变成……怪物……”
林宵没甩开他。
他盯着周玄的眼睛，声音很轻：“你说对了。”
周玄一愣。
“我会疯。”林宵点头，“会失控，会杀人，会把自己烧成灰。”
他顿了顿，嘴角忽然扬起，带着点痞气的笑。
“可现在——”他一把扯下对方手，甩在地上，“我还清醒。”
周玄躺在泥里，喘着气，眼神涣散。
林宵转身，走向崖边。佛光还在头顶，可他已经不再理会。他盘膝坐下，重新闭眼。
灵力在六阶元晶中流转，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他开始梳理经脉，修复佛光造成的损伤。赤心印记安静下来，像一块温热的石头，沉在识海深处。
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佛劫之力在他体内埋了根，今天被引动一次，下次就会更容易。周玄虽然败了，但他证明了一件事——有人能用外力激活这东西。
他得抢在别人再动手前，把它变成自己的武器。
风从深渊吹上来，带着湿气。他坐得笔直，呼吸越来越稳。
忽然，掌心一热。
不是伤口。
是赤心印记自己动了。
一道红光顺着经脉往下，直冲脚底，又猛地折返，冲上头顶。林宵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他猛地睁眼，瞳孔收缩。
佛光，还在。
可这一次，它没压下来。
它悬在头顶，像在等什么。
林宵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
红光从印记中涌出，迎着佛光升上去。
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他听见了一声——
钟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