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如雷般的马蹄声已经传了过来,这些杂乱无章的蹄声令他难以判断对方来了多少人马,只得传令部族内的勇士匆匆上马迎敌。当他带着人马出了营地,东方的地平线上已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都塔部的黑色狼头大纛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宛如死神的旌旗。
草原上的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察罕诺敏望着远处如狼似虎的都塔部骑兵,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死死攥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该死的!”他在心中咒骂,“这些贪婪的豺狼怎么不先消化孛鲁部的战果,反倒盯上了察阿安部?”更令他心惊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竟未收到半点风声。
战事来得突然而猛烈,巴图尔率领的都塔部轻骑如饿狼般扑入察阿安部阵地,他们腰间悬挂的皮袋里,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左耳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但这每一只左耳都代表着即将到手的牛羊。因此这些气味非但没有令他们却步,反而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贪婪的欲望驱使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的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一个接一个地将同族砍落马下。
反观察阿安部的骑兵,富足的生活早已磨去了他们的锐气。仓促应战的慌乱更让他们阵型散乱,甫一交锋便折损了上百人。稀稀落落的箭矢根本无法穿透都塔骑兵的铁甲,而对方悍不畏死的冲锋却很快就撕裂了他们的防线。
察罕诺敏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重整队伍。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震天的喊杀声中。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南方突然传来更加沉闷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他猛地回头,只见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正疾驰而来——锃亮的轻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制式长弓整齐划一,冲锋中的队形丝毫不乱。
“汉军!”察罕诺敏心头一颤,无力地呻吟道。虽然早知道都塔部与汉人结盟,但他万万没想到汉军竟会深入草原腹地,他们的目标不是契丹人么?这个疑问还未理清,队伍前方的杨兴业已经一马当先砍翻了一截栅栏,杀入到营地之中,一个提着马刀匆匆赶来迎敌的察阿安战士只一个照面便身首异处。
看着如潮水般的汉军涌入营地,不断清剿着那些敢于反抗的察阿安战士,又将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逼到一处,察罕诺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而营地中传来的厮杀声和哭喊声自然也传到了战场之中,那些察阿安骑兵们看着自己的营地被攻破,更是军心涣散,手中的马刀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下马!投降!”察罕诺敏抓住时机,连声高呼。这喊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早已丧失斗志的察阿安战士们纷纷扔下武器,颓然坐倒在染血的地面上。
当王璟若率领其余人马来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都塔部骑兵已经在巴图尔的率领下收拢俘虏,就地看押,但仍有几个杀红了眼的都塔战士挥着沾满鲜血的马刀斩向身边手无寸铁的俘虏。这些时候的收获已经令他们忘记了王璟若的军令,心中只有那一头头牛羊唾手可得的喜悦。
王璟若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伸手摘下得胜钩上的墨玉破穹枪,劲贯右臂,“呼”的一声便将长枪掷了出去。
墨玉破穹枪在半空中发出刺破空气的爆鸣声,尖啸着向一个正挥刀的都塔战士飞去。这杆长枪在王璟若内劲催动下,一掷之力比起寻常的床弩来也差不了许多。那名都塔战士听到风声急回头时,墨玉破穹枪那宽大的枪头便已经贯穿他胸口,枪缨处的吞口卡入肋骨之中,带着他的身躯自马背上倒飞出去数丈才扎在了满是鲜血的草地上。
这雷霆一击震慑了所有人。正在收拢俘虏的巴图尔看着那挂在枪杆上的尸体,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随着王璟若来到近前,马鞭冷冷指向几个杀俘最凶的都塔战士,身后的亲卫立即上前将其拖出,手起刀落,几颗头颅便滚落在草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残留着惊恐。
巴图尔跪倒在王璟若马前,声音发颤:“将军,是我御下不严,甘愿受罚。”
王璟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而是而是径直来到那一身锦袍的察罕诺敏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就是察罕诺敏?”
察罕诺敏看着马背上说契丹话的汉人将军,强忍恐惧站起身来,用染血的锦袍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躬身行礼:“英勇的汉人将军,在下正是察罕诺敏。恳请您宽恕我的族人,察阿安部愿世代为奴,为您放牧牛羊。”
王璟若嘴角微扬,露出满意的笑容。聪明的人果然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能够为自己换来一线生机。于是他俯身说道:“我不需要奴隶,但我需要察阿安部的忠诚。走吧,带我回你的营地去看看。”
察罕诺敏抬头看见王璟若脸上的笑意,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仁慈感到困惑,但求生的喜悦很快压过了疑虑。他恭敬地牵起龙炎的缰绳,引领王璟若向营地走去。
金顶大帐内,王璟若端坐在矮桌后。女奴小心翼翼地为他斟满银碗,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下方跪着的两人身上。
“巴图尔!”阴冷的声音传来,令这位都塔部的勇士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应道:“在!”
“本将军的军令,你是没听见,还是没记住?”王璟若的声音如寒冰刺骨。
“是我的错,没有约束好族人,犯了将军的军令,甘愿受罚。”巴图尔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的毛毡上,身体因恐惧而不住颤抖。
“你既然有随我征战的打算,那今日便是教你的第一课——军令如山,一旦违令,定有重责!”王璟若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来人!”王璟若一声号令,帐外立即冲入几名亲卫,“念你不懂规矩,又是初犯,赏你十记军棍,长长记性!”
帐外很快传来军棍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每一声都让察罕诺敏额头上的冷汗又多了一层。不多时,巴图尔在亲卫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帐中。王璟若的语气缓和了些:“待我返回关中时,你便随我同行。在此之前,做好分内之事。若再犯,就不是军棍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