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咔嚓!
锋利的马槊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借着战马冲锋带来的恐怖冲击力,轻易地刺穿了梁军士卒单薄的皮甲。槊尖穿透胸膛时发出的闷响,撕裂咽喉时带出的血雾,洞穿腰腹时飞溅的脏器碎片,在冰冷的河滩上交织成一幅血腥的画卷。骨骼碎裂的脆响与濒死者的惨嚎此起彼伏,战马的冲撞更是如同攻城锤般势不可挡,被撞飞的梁军士卒像破麻袋般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重重砸落在泥泞中,筋骨寸断!
唐军骑兵手中的马槊化作死神的镰刀,每一次突刺都精准地收割着生命。梁军仓促构筑的防线如同薄纸般被撕碎,士兵们惊恐万状,丢下弓弩四散奔逃,却在河滩上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
“一个不留!清理干净!”常春的声音冷酷如冰。长枪挥舞,将一名试图反抗的梁军伍长连人带刀挑到半空,胸腹中的鲜血和内脏立即泼洒在冰冷的河滩上。
战斗短暂而血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梁军哨所百余人被屠杀殆尽,滩头阵地被肃清。唐军也付出了数十人伤亡的代价,冰冷的泥地上又增添了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河水的腥气,在寒冷的夜风中弥漫,令人作呕。
常春连看都没看一眼满地的尸体,立即调转马头面向河面。后续的渡船正艰难地穿行在湍急的河水中,更多的骑兵牵着战马,在齐腰深的冰水里跋涉。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结着寒霜,嘴唇因寒冷而发青,却依然咬紧牙关向前挺进。。
“快!再快!”常春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在河滩上回荡。他亲自指挥,命令登陆的骑兵不要整队,不要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向预定集结点——距离河岸一里外的一处避风土坳——集结!同时派出精锐斥候,向四周散开,警戒可能出现的梁军援兵。
河面上,渡河行动仍在与死亡赛跑。冰冷的河水无情地吞噬着生命:
一艘载着四名士卒的木筏在激流中失控,撞上一块半隐于水中的礁石,瞬间解体,士卒惨叫着落水,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挣扎片刻,便被湍急的暗流卷走,消失无踪。
一匹强健的河西战马,在泅渡时突然腿部抽筋,发出绝望的悲鸣,连带着马背上的骑士一同沉入浑浊的河底,只留下一串翻滚的气泡。
一名负责撑筏的银枪效节军步卒,因长时间浸泡在冰水中,体力耗尽,在距离岸边仅数步之遥时,手一松,被筏体撞倒,卷入漩涡,瞬间没了踪影。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寸河面。不断有船只倾覆,有人马消失在墨色的波涛中。但活下来的人,眼中只有对岸的微光和对胜利的渴望。他们沉默地、顽强地,用生命铺设着通往胜利的道路。
在距离血腥渡口数里外的一处地势稍高的废弃烽燧台上。一道纤细的身影裹在厚重的黑色斗篷里,几乎与残破的夯土墙融为一体。正是拜火教右使,张紫氤。她并未携带任何照明,仅凭远超常人的目力,借助极其微弱的天光,观察着麻家口方向那片被死亡笼罩的河段。
她看不到具体的厮杀,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区域弥漫的、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杀伐之气。那是一种冰冷、混乱、充满绝望挣扎与暴戾毁灭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在黑暗中翻腾。她更能看到,在更上游和下游的河面上,无数如同萤火虫般微弱、却连绵不绝的光点在墨色的河面上移动、汇聚。那规模,绝非小股部队的渗透。
张紫氤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支细小的炭笔和一本坚韧的羊皮纸册,就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快速而精准地勾勒着:蜿蜒的黄河线条,麻家口的位置,以及上游、下游河面上那大片移动的光点区域。并在旁边用娟秀却冷峻的字体标注:“十月丙寅夜,亥时至子时。麻家口西段。唐军主力大规模潜渡迹象。规模逾数千骑,后续不绝。梁军西线空虚,反应迟缓。”她的动作冷静而专业,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记录一场风暴的轨迹。
记录完毕,她合上册子,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杀伐之气翻腾的黑暗,以及更南方那片沉睡在无边夜色中的、代表着后梁心脏的广袤平原。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的斗篷,她的眼神深邃如寒潭,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命运轨迹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不再停留,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下烽燧台,如同真正的幽灵,消失在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向着汴州方向潜行而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常春伫立在避风的土坳高处,银甲上凝结着白霜,如同冰雕。他身后,五千铁骑已大部渡过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黄河天堑,完成了集结。虽然减员近一成,但剩下的四千五百骑,依旧是足以撼动山河的恐怖力量。战马喷吐着浓重的白气,骑士们默默整理着湿冷的甲胄,检查着弓弦和兵刃,无声地吞咽着冰冷的干粮。疲惫、寒冷、失去同袍的悲怆,都被一股更强大的、破釜沉舟的决死战意所压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味、血腥味、马匹的膻味和铁器的冰冷气息。
常春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一张张在寒风中坚毅如铁的面孔。他缓缓举起手中的亮银枪,枪尖指向南方那片依旧沉浸在死寂中的黑暗大地,指向梁国毫无防备的心脏——汴州!
“儿郎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死寂的土坳中回荡,“黄河天险,已被尔等踏于脚下!梁军防线,在我等眼中,已是坦途!”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燃烧的冰,“然!此去汴州,数百里之遥!沿途梁军,如蚁附膻!我等孤军深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无城可依,无粮可继!唯有一路向前!向前!再向前!”
他猛地将长枪向前狠狠一挥,枪尖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前方目标——中都!遇寨不攻!遇城不围!焚其粮!断其路!散其卒!乱其心!让牛友贞在龙榻之上,也能听到我后唐铁骑的马蹄声!让整个梁国,在我等的铁蹄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