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欲知之事既已尽晓,上官家与我,便再无瓜葛。
旋即梁飒侧头对上官飞鸢及上官瑾道:“瑾儿、阿鸢,走吧,这地方,往后与我们再无干系。”
“好,知道了,娘亲。”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便抬步,随她三人一同向府外走去。
夜已深沉,唯有高空悬着一轮明月。
它似在为黑暗中寻路之人指引方向,引向那承载着新希望的光明………
丞相府内,一行人刚踏入正厅,秋丞相便径直落坐上首主位。
他面色铁青,眉目间怒火翻涌,望向秋知夏的目光里,更是交织着浓重的愤怒与失望。
“逆女!还不给为父跪下!”秋丞相怒声喝斥,声音因盛怒而微微发颤。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竟敢为一己私欲,毁掉整个丞相府的未来!
如今更让相府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你怎敢如此肆意妄为!”
他字字如冰,眼神锐利如刀,“老夫真是错看了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秋知夏直挺挺跪下身,脊背却依旧绷得笔直,抬眸望向秋丞相,
声音里藏着压抑的颤抖,却又带着几分不肯低头的倔强:“父亲。
女儿承认,因一己私欲,让丞相府错失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也令相府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可父亲敢说,您所求的这一切,不是拿女儿的一生在做交换吗?”
“自小到大,我身为丞相府嫡女,时时刻刻谨记您的教诲,恪守本分、不敢有半分逾越——
只因我身上担着‘丞相府’三个字。
可父亲,为何女儿就该困在您的条条框框里,做您手中任人摆布的棋子?
大哥他们呢?他们便能肆意妄为,难道只因为他们是男子?”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却愈发铿锵:“府中其他兄弟,溜鸡斗狗、闯祸惹事、流连风月场所,身边围着一群狐朋狗友,这般行径比比皆是。
可您却说,他们是在为丞相府铺路,是在经营人脉、谋划未来。
那我们女子呢?只能被规训在后宅,学些不情不愿的东西,
从小被教着如何讨好男子、奉承男子,仿佛若不得男子垂青,便成了毫无价值的弃物。”
“可父亲,我从小到大所学的一切,哪一样比兄弟们差?
就因为我是女子,便只能被您视作讨好皇室王孙的筹码?
这些年,我为丞相府挣来的荣誉,数都数不清,甚至比府中所有男子加起来都多……
可父亲,您只把我为丞相府挣来的这些荣誉,视作天经地义、本该如此——
只因您觉得,丞相府从小教我养我,在我身上倾注了心血、付出了栽培。
可我回馈给丞相府的,早已远超这些投入,难道这还不够吗?”
说到此处,秋知夏猛地俯身,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咚咚咚”三声,响得干脆又决绝。
她直起身,目光坦荡坚韧地望着秋丞相:“父亲,今日所作所为,我从不后悔。
这念头我藏了许久,早想这般做了,今夜,恰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秋丞相闻言,脸色瞬间涨成绛紫,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到极致。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猛地抄起手边的青瓷茶杯,狠狠砸向秋知夏!
青瓷杯携着盛怒砸在秋知夏额角,鲜血瞬间涌出,顺着眉骨滑落,沾湿了她的眼帘。
她只轻轻眨了下眼,任凭血珠坠落在青砖上,自始至终纹丝不动,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那剧痛与自己无关。
她抬眸望向秋丞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父亲,气可出尽了。
女儿,可否告辞了?明日还要赴婚约司任职。
想来父亲不愿抗旨不尊,更不愿女儿在此刻出任何意外,落得旁人闲话吧?”
顿了顿,她语气未变,字字却似带着锋芒:“毕竟,女儿若有不测,丞相府会落得何种境地,父亲该比谁都清楚。
陛下的性子,父亲向来知晓,不是?”
秋丞相听着这番话,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攥紧的拳头骨节泛白,恨不能立刻将这逆女处置了。
可理智死死拽住了他——他怎会不知,陛下既已下旨,
若他借故让秋知夏出意外,妄图推掉旨意,
一旦被陛下察觉,丞相府有可能万劫不复。这后果,他根本赌不起。
秋丞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厉声怒斥:“滚!莫让老夫再看见你这个孽障!”
秋知夏夏缓缓起身,无视额角仍在渗血的伤口,
对着厅中众人略一屈膝行礼,便转身抬步,正要向门外走去。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裹着浓浓的恨意与不甘:“妹妹,你未免太过任性妄为!
竟将家族荣辱、抛诸脑后,只为逞一己私欲
你当真就不为家族上下想想,不为大局考虑分毫吗?”
秋知夏脚步一顿,侧过身看向说话之人——正是她的大哥。
她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大哥,你口中的‘为大局着想’,
便是要我牺牲小我,成全你们的‘大我’,是吗?
可你的‘大局’里,有我的位置吗?没有吧。”
“你的‘大局’,从来只装着你们的利益得失,何曾有过我的退路?
大哥真以为,只要我嫁给太子,你便能借着‘未来国丈’的身份高人一等……”
她语气陡然转厉,目光锐利如锋,“论学识,你我不相上下;
论才智,你我亦不分伯仲。
为何你们男子能自在驰骋,为所欲为,
我却只能困于后宅,仰仗男子才能拥有方寸天地?”
“既如此,那我便甘愿做父亲口中‘大逆不道’的逆女,
做你口中‘不顾大局’的不孝之人,又有何妨?”
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若我是个平庸无能之人,或许会甘愿做你们手中的棋子;
可我不是——我的学识、我的本事,远在你之上,
为何不能为自己争一争?为何非要做那个为你们‘大局’牺牲的人?”
“我不愿意。”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想抓住这次机会,为自己求一个不一样的活法。
“我,你会满心诅咒我失败,等着看我一败涂地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至少我敢试着为自己活一次,敢把自己当成‘顾全大局’里的那个‘局’。”
她眼神亮得惊人,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是真正属于我的‘大局’,
而非你们口中、用来牺牲我、成全你们利益的那个所谓‘大局’
至少,我试过为自己活一次,不是吗?”
话音落,她不再看大哥铁青的脸色,决然向外走去,背影挺得笔直,宛如一株冲破藩篱的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