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岳阳山与鹿角山构成的“伏击走廊”深处,十五枚mK84航空炸弹被相继引爆时,整个天地都为之一窒。
任风遥立于指挥位,望见远方一道道粗壮如柱、混杂着尘土与烈焰的黑色烟云,宛若苏醒的太古凶兽,咆哮着撕裂天穹。脚下大地传来连绵不绝的剧烈震颤,仿佛地脉都在为之颤抖。
过不多时,瓮口道方向也传来了沉闷如滚雷般的连环爆炸声。很快,一颗醒目的红色信号弹挣扎着撕开弥漫的烟尘,在昏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坚定的弧线。
任风遥知道,计划的核心部分已经完成。被引入这死亡走廊的差不多超过两万五千余清军主力,此刻应已十不存一。
他转首望向山下,瓮口道外尚余一万多清军后队,正因这接连不断的天地异变而陷入了巨大的不安。虽严整的队形尚未散乱,但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士卒交耳,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呵斥着,试图维持秩序,却已显惶然,难掩全军对未知灾变的恐慌。
没办法,“口袋”就那么大,实在装不下这么些人了。
而面对余下清军,任风遥知道以手上现有兵力,无论是机动性还是数量上,倶不占有优势。再次设计“口袋”阵,从战略上已失去先机。
望着身边初次经历如此阵仗、目瞪口呆、又难掩兴奋的兵士,
“肃静!”任风遥声如沉钟,压下骚动。
他抬手指向山下那片骚动的黑色人潮,语气淡若观棋:
“该我等动手时刻了。可还记得刚刚操练时的要领?”
“记得!”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撼中挣脱出来,脸上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齐声应道:“无非按住机钮,死生不放!”
“嗯,今次目标只有一个,打散清军,彻底拔其锐气,让其从此不敢在山东地界再集结大队,攻城略地!”
雷万钧双眼早已放光,搓着手,眼睛死死盯住了坡下。
但见缓坡之上,十二挺幽钢所铸的杀器早已列阵。正是射程1000-1800米的美制m134“迷你炮”转管机枪!
——六根森然枪管环列如修罗之口,电机驱动下可瞬息倾泻每分钟六千发弹雨,千步之外犹可裂甲碎骨。越战丛林间的死亡嘶鸣,阿富汗山区的金属风暴,皆由此物缔造。
此刻每挺枪身侧畔皆置一具方正的外接电源,粗硕电缆如恶蟒缠身,为这凶器注入不竭死意,让初次见到它的士兵们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胆寒。
“各就各位!”
令下刹那,射手皆据枪位,指覆猩红按钮。
正当全军皆凝神待敌之际,任风遥不动声色地向后稍退一步,意念微动,肩头已多出一具墨绿钢躯——乃美军现役的“卡尔·古斯塔夫”无后坐力炮发射器。但见他单膝跪地,扳开击发机构,将一枚印着黄黑警示标识的云爆弹塞入膛室,动作如祭典般肃穆精准。
“嗵!”
发射筒猛地后坐,高压燃气从尾喷管汹涌而出。84毫米弹体破空疾驰,拖着细微的尾迹,在苍穹划出致命抛物线,直坠清军阵心。
弹头触地初爆,并不轰烈,只将内含的云爆剂抛洒成直径三十余米的乳色气雾,将数百清军吞没其中。正当雾中士卒茫然四顾时,二次引信在毫秒间完成终解——
“轰!!!”
远比火药爆鸣更为沉浑的巨响撼动四野,气雾瞬间化作直径五十米的炼狱火球,中心温度骤升至二千五百摄氏度。毁灭性超压如无形巨灵之掌向八方碾压,空气中的氧气被疯狂抽吸!
“开火!!”任风遥的怒吼撕破爆风。
十二道电钮同时压下。
“滋滋滋滋滋——”
如同电锯撕裂钢板,非人间的爆裂声顿时统治战场。十二道赤红弹流如判官朱笔扫过山麓,枪管飞旋间,灼热的7.62x51mm NAto弹壳如暴雨倾泻,在岩地碰撞出清脆死亡乐章。狂暴后坐震得坚固三脚架不停摆动,青筋暴起的手臂死死压住枪身,射手们血脉贲张,脸上充满了极度兴奋与震惊混杂的潮红,任由弹幕尽情地泼洒向已成炼狱的清军阵营。
清军阵中,被超压直接命中的士兵,身体如同被巨人踩碎的西瓜般当场爆裂;稍外围的人被高温瞬间点燃,成了惨嚎的火人;更远处的人则被冲击波震得耳鼻喷血,内脏碎裂。
刚刚经历天火焚身的幸存者尚未回神,金属铁流已席卷而来。弹流所及之处,无论三重棉甲还是精铁锁子甲皆如纸糊,被直接命中者当场四分五裂,血肉之躯瞬间搅烂,战马惊厥,扬起前蹄将背上的骑士甩落,人马皆如刈草般成片倒伏,哀嚎者化作火团奔逃,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任风遥不作迟疑,再度装填。
“嗵!”
第二发云爆弹又在溃军最密集处绽开死亡之花。
“嗵!”
第三发……
“雷部天尊降罚了!”有老卒弃刀跪拜。
“快跑!这不是阳世兵器!”
后军万人队统领,甲喇额真鄂托在亲兵巨盾后嘶吼,却见盾面突然炸开碗大缺口——一发跳弹擦着盔缨掠过,将他震得踉跄倒地。这位素以悍勇着称的甲喇额真此刻双目尽赤,望着阵中不断腾起的火球与血肉旋风,终于发出崩溃的嚎叫:“撤!全军散开!”
连绵的爆轰与十二道不停歇的金属激流,将山下旷野彻底化作沸腾血池。硝烟混杂着皮肉焦臭弥漫四野,无数清军在这超越时代的杀伐面前心智尽失,残存的组织和士气彻底崩溃,他们抛却旌旗兵戈,相互践踏推挤,如同决堤蚁群般向着任何看似生路的方向亡命奔逃,只求远离这片瞬间吞噬了数千性命的无间地狱。
————
“伏击走廊”山谷内。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谷底已不再是路,而是一片由残破躯体、碎裂兵器和泥泞血污混合而成的暗红色沼泽。几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幸存的伤兵发出不成人形的哀嚎,在血泊中无力地蠕动。
“呕——”不少第一次经历此等场面的士兵,立刻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都吐了出来。
“分两队,向两侧谷口搜索前进,补刀!一个不留!”
黑牛双目赤红,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厉声下令。战士们沉默地端起上了56式三棱军刺的步枪,踏入这片血色沼泽。那带有放血槽的棱形刺尖,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每一次突刺,都带着一种泄愤般的决绝,“噗”的一声轻响,便能轻易地结束一个痛苦的生命。
这种现代工业锻造的杀人利器,以其高效、冷酷和造成的难以愈合的创口,在这片古战场上,书写着最原始的杀戮。
偶尔响起的56半自动步枪和冲锋枪的短点射,清理着零星的、试图顽抗的角落。
战斗,或者说屠杀,很快结束了。
包括“瓮口道”在内,两万五千余不可一世的八旗精锐,除了极少数被爆炸气浪抛到边缘角落的幸运(或不幸)者,几乎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