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示警,再立一功
偏厅内的气氛,因吴副将那不知轻重的讨赏和摄政王骤然冰冷的眼神而降至冰点。虽然沈清言“意外”打翻酒壶的小插曲暂时打破了凝滞,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和尴尬。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酒意醒了大半,再不敢高声谈笑,只是默默地吃着菜,眼神偶尔不安地瞟向主位。吴副将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坐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沈清言坐回原位,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低垂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内心后怕不已:
【好险……差点就酿成大祸!】
【这吴将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酒都敢要!】
【幸好我反应快……不过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太刻意了?萧绝会不会怀疑我是故意的?】
【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深意……】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偷偷抬起眼皮,想观察一下萧绝的反应。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去的瞬间,他看到那名之前被萧绝眼神制止、负责管理酒窖的管事,正指挥着两名仆役,又搬上来一小坛未开封的酒。那酒坛的样式古朴,上面贴着的标签,正是方才吴将军提到的“西域贡品”款式!
那管事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和小心翼翼,似乎是想用这新开封的酒来缓和一下气氛,将功补过。他谄笑着对萧绝躬身道:“王爷,库房里还有几坛,这坛是刚取来的,绝对是好的,您和诸位将军尝尝……”
吴副将看到酒,眼睛似乎又亮了一下,但接触到萧绝冰冷的视线,立刻又缩了回去。
其他几位将领也连忙摆手推辞:“不必了不必了!”“够了够了!”
但那名管事似乎会错了意,以为众人是客气,竟自顾自地开始动手拍开泥封,准备斟酒!
沈清言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
【还来?!】
【没完了是吧?!】
【这酒不能喝!绝对不能喝!】
极致的焦急和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再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是否会惹来怀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他们!
就在那管事的手即将触碰到酒坛封口的刹那,沈清言的心声,如同被压缩到极致后猛地爆发出的箭矢,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急迫感,精准地“射”向了在场唯一能“接收”到的人——
【王爷!别喝!那酒有问题!】
【是假的!根本不是西域贡品!标签是钱有道私自贴的!】
【来源可疑!很可能跟北狄有关!是敌国的东西!说不定有毒!】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深处的示警,让端坐于主位的萧绝,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
杯中温热的茶水微微晃荡,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但他却恍若未觉。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骤然锐利,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猛地从那名正准备斟酒的管事脸上扫过,然后死死盯住了那坛刚刚拍开泥封、酒香开始散逸出来的“西域美酒”!
强大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意和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偏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摄政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眼神恐怖得仿佛要杀人!
那名管事更是首当其冲,被那目光一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王……王爷……饶命……”
吴副将的酒彻底醒了,脸色惨白,也跟着跪了下去:“王爷……末将……末将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其他将领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感受到那可怕的低气压,纷纷起身,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偏厅,落针可闻。只剩下那坛散发着异香的酒,和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萧绝缓缓放下茶杯,动作很慢,却带着千钧之力。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坛酒上,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一字一句地下令:
“将此酒,立刻重新密封!连同库房中所有同一批次的酒水,全部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分毫!”
“影卫!”他声音陡然转厉。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厅外廊下,单膝跪地:“属下在!”
“即刻彻查此批酒水真实来源!所有经手之人,一律扣押审讯!本王要知道,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混入钱有道府邸,贴上贡品标签的!”萧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遵命!”影卫首领沉声应道,身形一闪,再次消失。
命令一条条下达,果断、狠戾、不容置疑。
直到此时,萧绝那冰冷的目光,才终于从酒坛上移开,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那个同样吓得脸色发白、低垂着头的沈清言身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
有震惊,有探究,有深沉的疑虑,还有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庆幸?
又是这样。
又一次,在他即将可能面临未知风险的时刻,这个看似胆小怯懦、浑身是谜的小状元,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再次发出了警示。
上一次是钱有道的藏金之地,这一次是这来历不明的毒酒。
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
萧绝的目光在沈清言身上停留了数秒,那目光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得沈清言几乎喘不过气,内心疯狂呐喊:【完了完了!他又盯上我了!这次肯定瞒不过去了!】
然而,萧绝并没有当场质问什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沈清言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那复杂的凝视从未发生过。
“今日宴席,到此为止。”他淡淡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漠,“诸位都下去吧。”
“是!末将(臣)告退!”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偏厅,留下满地狼藉和那坛令人心悸的酒。
沈清言也混在人群中,想要悄悄溜走。
“沈清言。”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清言脚步一僵,心脏骤停, slowly地转过身,躬身:“下……下官在。”
萧绝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你做得很好。”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语气也听不出什么赞赏之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陈述。
但沈清言却听得头皮发麻,连忙道:“下官……下官不知王爷何意,下官只是……不慎打翻了酒壶……”
萧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沈清言不敢多留,赶紧行了个礼,快步退了出去,直到走出老远,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后背早已湿透。
偏厅内,只剩下萧绝一人,对着那坛已然被封存起来的毒酒,目光幽深,久久不语。
又一次。
他似乎……又欠了那个小状元一次。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极其陌生,且……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