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气氛静谧得有些异样。苏晓棠跟在陆承泽身后半步之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挺拔而紧绷的背脊上。
方才他挡在她身前,呵退赵四等人的身影,以及那句“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如同投入心湖的重石,在她心中激起汹涌的、难以平复的波澜。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那冰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语气,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知青判若两人。
墨痕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氛围,它安静地跟在两人身边,不再像往常那样跑前跑后,只是偶尔会抬起头,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一望陆承泽,传递出混合着感激与审视的复杂意念:「他在生气,但……是为了我们。」
陆承泽一路沉默,下颌线依旧绷得很紧,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心中的怒火并未因赵四的暂时退却而平息,反而因为想到苏晓棠可能遭受的委屈和危险而愈烧愈旺。那些污言秽语,那双伸向她的脏手,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山林,已经能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时,几个刺耳的声音伴随着猥琐的笑声从前方的岔路口传来。真是冤家路窄,赵四和他那两个跟班竟也从另一条小路绕了下来,似乎正在那里吹嘘着什么。
“……那丫头片子,吓得不轻,哈哈哈!”
“四哥,就这么算了?那陆承泽……”
“算了?”赵四啐了一口,脸上带着未消的戾气和一种卑劣的得意,“哼,他陆承泽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等着瞧,过了这阵风头,有她求我的时候!到时候,我看还有哪个小白脸能来充英雄!”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陆承泽和苏晓棠的耳中。苏晓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攫住了她。流言与恶意,就像附骨之蛆,怎么也摆脱不掉。
而走在前面的陆承泽,脚步猛地停住了。
就在赵四话音刚落的瞬间,陆承泽倏然转身。他脸上的最后一丝平静彻底消失,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冰冷刺骨,却又仿佛燃着能将一切焚毁的烈焰。
他甚至没有对苏晓棠说一个字,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留在原地,然后便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着赵四等人走去。
他的动作太快,气势太盛,以至于当赵四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如同山岳般矗立在他们面前,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几人完全笼罩。
“陆、陆承泽?你……你想干什么?”赵四被去而复返的陆承泽和他脸上那从未见过的狠厉神色吓了一跳,色厉内荏地喊道,身体却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他那两个跟班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陆承泽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刮过赵四那张因酒色而浮肿的脸,最终定格在他那双闪烁着心虚和恐惧的眼睛上。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蝉鸣声都戛然而止。
“我警告过你,”陆承泽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极北之地的寒意,钻入每个人的耳膜,“离她远点。”
赵四被这气势压得心头一颤,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强撑着面子,梗着脖子道:“陆承泽!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就了不起!这、这路是你家的?我在这儿说话关你屁事!这丫头跟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护着她?莫非那些传言是真的?你俩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最后这句话,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陆承泽可以容忍别人对他的非议,但绝不能容忍任何人用如此肮脏的词汇污蔑苏晓棠的清白。
“嘭!”
一记干脆利落、迅猛无比的直拳,带着陆承泽压抑已久的全部怒火,狠狠地砸在了赵四的鼻梁上!这一拳,快、准、狠,没有丝毫犹豫,完全是军队风格的实战打法,与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骨头与软骨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啊——!”赵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鼻血瞬间喷涌而出,他捂住鼻子踉跄着倒退好几步,难以置信地瞪着陆承泽,痛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你……你敢打人!你他妈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种满嘴污言秽语、欺凌弱小的败类。”陆承泽甩了甩手腕,动作冷静得可怕,眼神依旧冰冷如霜,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这一拳,是教你学会怎么尊重人。”
他上前一步,逼人的气势让赵四和他的跟班们集体后退。
“我警告你,还有你们,”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逐一扫过赵四和那两个已经吓呆的跟班,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村口,“以后,谁再敢找苏晓棠的麻烦,散播一句不实之言,我陆承泽,绝不放过他。”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布一条不容触犯的规则。那眼神中的决绝和狠厉,让人毫不怀疑,他绝对说到做到。
苏晓棠站在不远处,看着陆承泽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警告,整个人都震撼得无法动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冲散了之前的屈辱和寒意。她从未想过,会有人为了维护她,如此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最直接、最男人的方式,对抗所有的恶意。
墨痕也安静下来,它仰头看着陆承泽如同守护神般的背影,传递来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同与敬畏:「他在保护我们。他很强大,是认真的。」
赵四在陆承泽冰冷的目光逼视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所有的嚣张气焰都被彻底打散,只剩下恐惧和狼狈。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在两个跟班的搀扶下,灰溜溜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走了,连头都不敢回。
村口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陆承泽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苏晓棠。当他目光触及她时,眼中的冰冷和狠厉如同春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没事了。”他走到她面前,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只是比平时略显低沉。
苏晓棠抬起头,望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微颤的:“谢谢……还有,对不起,又连累你了……”
陆承泽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而清澈:“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那些心怀恶意的人。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
他顿了顿,望着她依然有些苍白的脸,语气郑重地补充道:“以后,不要再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道歉。你没有任何错。”
他的话语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抚慰人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苏晓棠心中最后的不安和委屈。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也照亮了苏晓棠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彩。
墨痕走到两人中间,尾巴轻轻摇晃,发出了一声表示赞同的低呜。
这一次,陆承泽的雷霆之怒,不仅打退了混混,更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在他与苏晓棠之间,建立起了一道坚实的、名为“守护”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