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谷中三位副统领紧急召集人手、调整部署的短暂间隙,南宫星銮已然解决了谷外的五人。
他出手极有分寸,扇尖或点或拂,精准地击中穴道,并未伤及筋骨,只是令其暂时瘫软在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此刻,他正一手牵着一匹骏马的缰绳,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幽深的山谷入口行去。那玄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长,配上那两匹无人乘骑、不时打着响鼻的骏马,竟在这荒凉险峻之地,透出几分与世隔绝般的落寞与……滑稽。
“唉,失策。早知如此,方才就该救下小木槿,不然,何至于此刻沦为一介马夫。”他低声自语,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谷口回荡,唇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仿佛这并非闯营,而是一场兴致所至的夜游。
就在他左脚即将一步踏入那象征着界限的山谷隘口之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开始震颤,初时轻微,旋即变得剧烈而规律。
沉闷而整齐的轰鸣声自山谷内部滚滚传来,由远及近,仿佛有数十头巨兽在地底同步践踏,又似千百面沉重的战鼓在同一瞬间擂响,那声浪不仅敲打着耳膜,更沉沉地撞击在人的心口,令人气血微浮。
南宫星銮脚步倏停,剑眉微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投向那被黑暗与嶙峋岩壁包裹的谷内深处。
只见在月光与阴影交织的狭窄谷道尽头,一团巨大的、移动的“黑影”正以一种排山倒海、碾碎一切的气势向外压迫而来!那并非单一的阴影,而是由无数个体紧密汇聚而成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钢铁洪流!
待那洪流逼近至数十步内,借着清冷如水的月辉,南宫星銮终于看清——这竟是一支骑兵!一支与他所见过的任何轻捷剽悍的游骑或纪律严明的重步兵都截然不同的军队!
人马皆覆重甲!
战马雄骏的躯体被厚重的玄色马铠覆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喷着浓重白气的鼻孔和隐藏在护甲后、依旧锐利有神的马眼。
马背上的战士,更是如同从铁水中浇铸而出的人形堡垒,全身笼罩在冰冷、毫无装饰的金属甲胄之中,连面部都覆盖着只留一道狭长视孔的狰狞面甲。
他们手中所持并非用于刺击的长枪,而是更显笨重、带着尖刺棱角的破甲锤与门板似的厚背砍刀,一看便知是专为破阵摧坚而打造。
整支队伍移动间,成千上万的甲叶相互摩擦,发出哗啦啦连绵不绝的金属刮擦声,混合着沉闷如雷、令大地为之呻吟的铁蹄踏地之声,形成一股纯粹由重量与力量构筑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面对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堵正在移动的钢铁城墙。
“重甲铁骑?”南宫星銮眸中闪过一抹真正的惊诧,随即化为恍然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混杂着欣慰与肉痛的情绪,
“难怪…难怪这月余的军费开支如此骇人,流水般拨付的银钱、精铁,工部那边叫苦不迭的损耗,原来大半都砸在了这里,邹书珩倒是真敢想,也真敢做!”
他目光如炬,似能穿透那厚重的铠甲,仔细扫过这支沉默的钢铁丛林。
虽然成军时日尚短,许多细节处还能看出仓促的痕迹,但那股凝练如一、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厚重气势已然初具雏形。
战士们控马稳健,即使在急速奔驰中亦保持着相互策应、首尾相接的严整阵型,显示出平日绝不下于苦功的操练。
抛开尚需残酷实战检验的杀伤力与持续作战能力不谈,单是能将这支堪称“吞金巨兽”的重甲铁骑在如此短时间内操练到这般气象,邹书珩便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甚至,远超预期。这笔钱,花得……似乎也不算太冤。
“喂!那牵马的小子!”一声炸雷般的呼喝猛然炸响,硬生生撕裂了现场肃杀的沉寂。为首一骑越众而出,其人壮硕如山,连人带马仿佛一座移动的铁塔,正是屠山破。
他透过面甲那狭窄的视孔,上下打量着谷口那道牵马而立、身形颀长甚至显得有些单薄的玄色身影,声音带着金属撞击般的嗡鸣与毫不掩饰的怀疑与轻蔑,
“你便是统领说的那个什么‘考官’?瞧着细皮嫩肉、文文弱弱的,毛长齐了没?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考官?”南宫星銮闻言,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宛如平静湖面漾开的涟漪。
看来邹书珩不仅明白了他的来意,更将这场“检验”的性质准确地传达了下去,倒是省了他一番口舌。
他并未因屠山破粗鲁无礼的言语而动怒,反而用一种愈发欣赏,甚至带着几分审视自家珍宝般的、饶有兴味的目光,细细品味着这支初露锋芒、煞气腾腾的重甲铁骑,越看,心中那份满意与好奇便越是浓郁。这邹书珩,练兵确有一手。
屠山破被他那“慈祥”中带着品评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成了集市上待价而沽的牲口,一股被轻视的无名火“腾”地窜起,瓮声喝道:
“呔!看什么看!小子,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省得爷爷动手,磕着碰着你这细皮嫩肉可就不好看了!罢了,等老子亲手拿下你,正好拿去跟统领说道说道,下个月的铁料配额,怎么也得再给老子加五成!儿郎们,给老子碾过去!”
“轰——!”
命令一下,最前方的数十骑如同堤坝开闸泄出的钢铁洪流,沉重的铁蹄再次以更狂暴的姿态踏响大地,烟尘瞬间弥漫,化作一道势不可挡、仿佛能摧毁前方一切障碍的死亡浪潮,朝着谷口那孤零零的身影发起了碾压式的冲锋!
地面剧烈震颤,碎石跳动,那声势足以让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为之胆寒腿软!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军队阵型瞬间崩溃、心胆俱裂的恐怖冲锋,南宫星銮却只是轻轻松开了手中紧握的缰绳,甚至还安抚性地拍了拍两匹因感受到同类狂暴气息而有些不安、刨动着蹄子的白马,示意它们退到安全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