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华的肚子愈发浑圆,行动更显迟缓,但气色却是一日好过一日,眉宇间那种即将为人母的温润光辉,常常让谢临渊看得移不开眼。
这日午后,谢临渊正陪着温琼华在暖阁里翻看各地送来的贺礼单子——
随着她产期临近,不仅庸国各府,连黎国那边也络绎不绝有礼物送来,宣和王府更是恨不得把半个王府都搬过来。
温琼华指着一封刚到的家书,笑道,“祖父和父亲母亲虽不能过来,但光是给小衣裳小鞋袜就准备了十几箱,还有长命锁、平安符……三哥更是搜罗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具,说是要给外甥外甥女开智。”
谢临渊凑过去看那礼单,果然长长一串,衣食住行玩,无所不包。他忍不住笑:“温家这是要把前十几年缺的女娃娃宠爱,都补在咱们包饺身上。”
“可不是,”温琼华眉眼弯弯,“三哥信里还说,等包饺周岁,他要亲自过来教他们识文断字,可不能像我一样,被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爹爹带歪了。”
谢临渊顿时叫屈:“夫人明鉴!为夫如今可是每日手不释卷,就等着给包饺讲睡前故事呢!怎能算不学无术?”
两人正说笑,墨影忽然出现在门外,神色有些凝重。
谢临渊见状,对温琼华柔声道:“你先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出了暖阁,墨影低声道:“主子,二公子和沈大人、三殿下他们……在城西马球场,跟柳国公府的长子柳文翰对上了,起了冲突。”
谢临渊眉头一蹙:“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原来,今日秋高气爽,萧珏闲不住,拉着温瑞和沈砚,去了城西新开的马球场。
温瑞武将出身,马术精湛;沈砚君子六艺俱全,骑射也不差;萧珏虽武功平平,但玩心重,三人倒是打得痛快。
不料中途,柳国公府的长子柳文翰也带着一帮勋贵子弟来了。
这柳文翰年近三十,靠着祖荫在禁军领了个闲职,素来眼高于顶,尤其看不起温瑞这种“外邦来的武将”和沈砚这种“凭科举爬上来”的寒门子弟,对萧珏这个“游手好闲的外国皇子”也多有轻视。
球场相遇,柳文翰便语带讥讽,说什么、
“外邦武士也懂我庸国马球?”
“寒门书生还是回去读圣贤书罢!”
“三殿下好雅兴,只是这马球危险,可别伤了玉体”。
温瑞性子直,当场就要发作,被沈砚按住。萧珏则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地回敬:“柳统领操心的事真多,怪不得禁军近日总出纰漏,原来是统领心思都用在这头了。”
这话戳了柳文翰肺管子——前几日禁军一批军械丢失,他正被上头申饬。他脸色一变,便提出“既然诸位兴致高,不如比一场,添些彩头”。
温瑞岂会怕他?当即应下。沈砚虽觉不妥,但对方咄咄逼人,也无法退缩。
“比了什么彩头?”谢临渊问。
墨影道:“柳文翰说,若他赢了,要温二公子那匹从北疆带来的‘乌云踏雪’宝马,还要沈大人腰间那枚御赐的‘端方’玉佩,更要三殿下……当众赔礼,承认技不如人。”
谢临渊眼中寒光一闪。要马要玉佩已是过分,竟还敢让别国皇子当众赔礼?
这柳文翰,是故意找茬,想折辱他身边的人,打他的脸。
“结果如何?”
“球赛尚未结束,但……柳文翰那边使了些手段,场上小动作不断,温二公子被撞了一下,差点落马,虽未受伤,但局势不利。属下来时,沈大人正在周旋,但柳文翰不依不饶。”墨影顿了顿,“而且,属下观察到,球场周围多了些生面孔,不像寻常百姓或护卫,气息有些诡秘。”
谢临渊立刻意识到,这恐怕不单单是一场意气之争。
“备马。”他沉声道。
“阿渊,”温琼华的声音从暖阁门口传来,她扶着门框,显然听到了部分,“你要去?”
谢临渊快步过去扶住她:“嗯,去看看。二哥和沈砚他们不能吃亏。”
温琼华握了握他的手,眸中有关切,却无阻拦:“小心些。柳文翰敢如此嚣张,必有倚仗。”
“我知道。”谢临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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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马球场,此刻气氛紧张。
球场上,比分胶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温瑞、沈砚、萧珏这边打得束手束脚——柳文翰那边的人,骑马冲撞、球杆暗扫等下作手段层出不穷,裁判又明显偏袒,几次犯规都视而不见。
温瑞脸色铁青,他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在北疆,两军对垒都是真刀真枪,这种阴损伎俩,他最是厌恶。
沈砚始终保持着冷静,一面控马,一面用精准的传球调度,试图寻找机会,但对方盯防太紧。
萧珏早已没了平时的嬉笑,俊脸紧绷,他身份尊贵,对方不敢对他直接下黑手,但各种挤兑、拦截,也让他打得憋屈。
又一次,温瑞带球突破,眼看要射门,斜刺里冲出一骑,狠狠撞向他的马腹!
温瑞的乌云踏雪是战马,灵性十足,嘶鸣一声险险避开,但温瑞为了控马,动作变形,球被劫走。
“柳统领,这就是你的球技?靠撞马赢球?”温瑞勒住马,怒视柳文翰。
柳文翰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转着球杆,嗤笑:“温将军,马球场上,碰撞在所难免。怎么,你们黎国人玩不起?若是怕了,趁早认输,把彩头奉上,本统领大人大量,也就不计较三殿下失礼之言了。”
“你!”温瑞握紧了球杆。
沈砚策马上前,挡在温瑞身前,面容沉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柳统领,球场规则,禁止故意冲撞伤人。方才之举,众人皆见。若统领执意如此,那这场比试,不比也罢。只是传出去,恐有损柳国公府和禁军声誉。”
柳文翰脸色一沉:“沈砚,你一个异国小官,也配教训本统领?球赛既已开始,岂有中途作废之理?今日你们不比也得比,否则,就是藐视我庸国勋贵,藐视这场地规矩!”
他这是要强按头了。周围他的那些跟班也起哄附和。
萧珏气得笑了:“好一个藐视勋贵!柳文翰,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你能把本王怎样!”
眼看冲突要升级,场边围观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匹通体漆黑、神骏非凡的骏马驮着一人,缓缓步入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