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的男子一身玄色绣金骑装,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凤眸微挑,带着几分慵懒,却又有着天然的慑人威仪。
谢临渊并未看柳文翰,目光先扫过温瑞三人,见他们都无大碍,才略略放心。
然后,他才将视线投向柳文翰,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柳统领好大的威风。孤的兄长、孤的臣属、孤的弟弟,何时轮到你来‘教训’了?”
柳文翰没料到谢临渊会亲自前来,脸色变了几变,但想到家中吩咐,又挺直了腰背,拱手道:“太子殿下恕罪。末将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球赛既定,彩头已下,温将军他们若中途退出,于理不合。况且,马球碰撞实属寻常,若连这点冲撞都受不住,岂不让人笑话?”
这话绵里藏针,既指责温瑞他们输不起,又暗讽他们不够“勇武”。
谢临渊轻轻抚摸着坐下骏马的鬃毛,忽然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他往日做纨绔时的张扬不羁:“碰撞寻常?说得有理。”
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既然如此,孤也来凑个热闹。柳统领,不如我们换个玩法。一对一,三球定胜负。孤若赢了,方才的彩头作废,你再给温将军、沈大人、三殿下,各敬酒三杯,赔个不是。你若赢了……”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凝神中,缓缓道:“孤这匹‘墨龙’,还有东宫詹事府新得的那批西域良驹,随你挑。孤也当众给你赔礼,如何?”
全场哗然!
墨龙,那可是传闻中的千里马,太子爱驹!更别提还有东宫的一批良驹!这赌注,可比柳文翰提出的彩头重了十倍不止!而太子的条件,只是让他敬酒赔罪!
柳文翰心脏狂跳,眼中闪过贪婪和犹豫。
他自诩马球技艺不俗,一对一……未必会输给这个据说在黎国只知吃喝玩乐的太子。
若是赢了,名利双收!父亲和太后那边,定然重重有赏!
“殿下此话当真?”他按捺住激动问。
“君无戏言。”谢临渊淡淡道,“在场诸位,皆可作证。”
“好!末将应了!”柳文翰一口答应。
“临渊哥哥!”萧珏急了,小声想劝阻。
温瑞和沈砚也面露担忧。他们都知谢临渊马术武功卓绝,但马球毕竟不同,且谢临渊伤势初愈……
谢临渊对他们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翻身下马,随意从旁边拿起一根球杆,掂了掂,对柳文翰道:“开始吧。”
两人各自上马,来到中场。
裁判战战兢兢地开球。球刚抛起,柳文翰便如箭般冲出,意图抢攻!他仗着身强力壮,马匹也不差,想一鼓作气压制谢临渊。
然而,谢临渊的动作比他更快,更巧!墨龙与他心意相通,一个轻盈的侧步便避开冲撞,谢临渊手中球杆灵蛇般一探一勾,那球便如同黏在他杆上一般,被他稳稳控住。
柳文翰一击落空,急转回追。却见谢临渊并未急着进攻,反而控着球,不紧不慢地带着他全场游走。那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可柳文翰却拼尽全力也追不上、抢不到!
几个回合下来,柳文翰气喘吁吁,谢临渊却气息平稳。观众中已有叫好声。
“柳统领,小心了。”谢临渊忽然一笑,墨龙骤然加速!不是直线,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瞬间甩开柳文翰两个身位,球杆轻扬——
“嗖!”第一球,应声入洞!
干净利落!
“好!”温瑞忍不住大喝一声,激动得满脸通红。沈砚也露出了笑容。萧珏更是跳起来鼓掌。
柳文翰脸色铁青,咬牙道:“还没完!”
第二球开始,柳文翰发了狠,动作更加粗野,几乎不顾规则地冲撞、拦截。然而谢临渊身法诡异,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墨龙更是灵性十足,每每提前预判对方意图。
几次犯规未果,反而自己乱了阵脚。谢临渊看准一个空档,球杆如电,假动作晃过柳文翰,轻松再入一球!
二比零!
胜负已分。
柳文翰呆立当场,面如死灰。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谢临渊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已没了笑意,只剩一片冰寒:“柳统领,承让。彩头,可以兑现了。”
柳文翰握紧了拳,指甲嵌进肉里。众目睽睽之下,他若耍赖,柳家颜面尽失。他只能僵硬地下马,命人取来酒,走到温瑞、沈砚、萧珏面前,极其勉强地各敬了三杯,声音干涩地道:“方才……冒犯了。”
温瑞冷哼一声,接过酒一饮而尽。沈砚神色平静地饮了。萧珏则笑眯眯地接了,还补了一句:“柳统领客气,下次打球,记得规矩些。”
柳文翰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临渊不再看他,对温瑞三人道:“走吧,此地乌烟瘴气,没什么好待的。”
四人正要离开,谢临渊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球场外围,那几个墨影提到的“生面孔”中,有一人迅速低头,隐入人群,其侧脸轮廓和走路的姿态……竟与那日在冷宫地道中追丢的、疑似接应张仙师的跛脚身影有几分相似!
他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墨影使了个眼色。
墨影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开,跟了上去。
回太子府的路上,温瑞兀自愤愤:“那柳文翰,欺人太甚!还有那些裁判,眼瞎了不成!”
沈砚道:“温将军息怒。今日之事,怕是刻意为之。柳家是在试探,也是想挫我等锐气。幸得殿下及时赶到。”
萧珏也道:“临渊哥哥,你刚才太帅了!那两球,简直神了!看柳文翰那张脸,哈哈!”
谢临渊却无多少喜色,只是道:“你们近日出入小心些。柳家不会善罢甘休。尤其二哥,你脾气直,莫要中了他们激将之法。”
温瑞点头:“放心,我晓得分寸。”
回到府中,温琼华早已备好了热茶和点心等候。见他们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听萧珏手舞足蹈地讲完马球场的事,她看向谢临渊,眼中带着询问。
谢临渊微微摇头,示意晚些再说。
待温瑞、沈砚、萧珏各自回去休息,谢临渊才将温琼华拥入怀中,低声道:“今日之事,恐怕不只是柳文翰个人跋扈。我怀疑,柳家甚至太后,想借机生事,扰乱视线。而且……我在球场外,可能看到了冷宫事件的漏网之鱼。”
温琼华心中一紧:“那人抓到了吗?”
“墨影去跟了,尚未回报。”谢临渊眸色幽深,“看来,他们比我们想的,动作更快。”
温琼华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道:“不管他们有何阴谋,兵来将挡。只是,皇帝生辰宴将近,我总有些不安。”
谢临渊亲吻她的发顶:“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和孩子。”
话虽如此,两人心中都清楚,平静的假象正在加速破裂。皇帝生辰宴,恐怕将是下一个,也是更凶险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