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未凝固。
在雷火弹引信被无情痉挛的手指触碰、即将引爆的千分之一刹那——
无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那丝近乎绝望的波动被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决绝所取代!
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超越本能的反应!
他没有试图去抓住那枚滑动的毁灭弹丸——那只会加速引爆!
也没有选择闭目待死!
他的左手,那只刚刚拂过轮椅扶手射出“暴雨梨花”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五指如钩,并非抓向雷火弹,而是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侧面那个被林冲毒血喷中正在地上疯狂翻滚惨嚎的枯爪死士的脚踝!
与此同时,他扣着雷火弹的右手,因毒罡侵蚀而麻痹刺痛的手腕猛地一抖!
一股极其巧妙带着旋转卸力的柔劲转瞬爆发!
嗡!
那枚引信处已然冒出一丝微弱白烟的雷火弹,竟被他用这柔劲,像弹飞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精准无比地弹射向染坊入口处那个兀自流淌着靛蓝污水的巨大破洞!
雷火弹的去势快如闪电!
而那个被他抓住脚踝的枯爪死士,则像一个沉重的人肉沙包,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抡起,朝着雷火弹飞出的方向,猛地掷了出去!去势竟比雷火弹更快一线!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到思维无法捕捉!
轰!!!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声,在染坊后院炸响!
声音之大,压过了所有的风雨、所有的惨叫!
整个染坊,不,甚至是整个街区的地面都猛地一颤!
一团刺目欲盲的炽白色火球,在破洞外的后院空地上膨胀开来!
吞噬了那个被无情掷出正好飞到爆炸核心区域的枯爪死士!
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毁灭性的冲击波和无数燃烧的碎片狠狠撞向染坊的墙壁和那个巨大的破洞!
咣当!咔嚓!轰隆!
染坊临后院的墙壁被狂暴的气浪撕裂、推倒!
巨大的破洞被彻底撕开成一个恐怖的豁口!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浓烟、尘土和刺鼻的硝磺味,倒灌而入!
悬挂的厚重布匹被点燃、撕裂、卷飞!
堆积的染缸在冲击波下纷纷碎裂倒塌!
整个染坊内部像经历了一场末日风暴!
噗——!
距离破洞最近的铁手,首当其冲!
他魁梧的身躯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护体罡气刹那间破碎!
整个人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巷口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手中的卷刃长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泥水里。
他挣扎着想爬起,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
锦儿死死趴在林冲身上,用身体护住他。
狂暴的气浪卷着燃烧的碎片和灼热的尘土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她感觉后背像被烙铁狠狠烫过,火辣辣地剧痛!
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失聪!
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直流!
轮椅上的无情,在掷出人肉沙包和弹飞雷火弹的瞬间,双手闪电般在轮椅扶手两侧猛地一拍!
咔嚓!咔嚓!
轮椅两侧的护板立刻弹开,像两面盾牌般向上竖起,挡在无情身前!
同时,轮椅底座发出沉闷的机括转动声,整个座椅连同下方的底盘,在气浪袭来的瞬间猛地向下一沉,如钉子般死死嵌入了地面的青石板中!
轰——!
狂暴的气浪狠狠撞在竖起的护板上!
发出沉闷的巨响!
轮椅剧烈地摇晃,护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立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灼热的尘土和碎片噼里啪啦地打在护板上!
无情素白的锦袍被劲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角却溢出了一缕鲜红!
他死死扣住扶手,硬生生抗住了这毁灭性的冲击!
爆炸来得快,去得也快。
炽白的火球迅速收缩、熄灭,只留下后院一个焦黑冒烟的深坑和遍地狼藉。
短暂的死寂后,是被压抑的痛苦呻吟和咳嗽声。
“咳…咳咳……”
锦儿艰难地从林冲身上撑起身体,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衣服被烧焦了一片,皮肤灼伤。
她顾不上自己,急忙看向身下的林冲。
林冲依旧昏迷不醒,但似乎因为刚才的爆炸震动,他左臂伤口处那狂暴喷涌的深黑毒血竟诡异地停止了!
伤口周围的靛蓝与墨绿混合的污秽液体也不再沸腾,而是附着在伤口周围,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晦暗,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金属光泽。
那几根锁脉的金针虽然裂纹遍布,却奇迹般地没有断裂,依旧死死钉在穴位上,勉强维持着毒气不再失控蔓延。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脸上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青黑,但至少……暂时没有爆体而亡。
“铁手大哥!”锦儿焦急地呼喊。
铁手背靠着墙壁,艰难地喘息着。
他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浸透,显然内腑受了重创。
他挣扎着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染坊深处毒雾弥漫的角落,声音嘶哑:“大师兄…毒叟…跑了!”
无情轮椅两侧的护板缓缓落下,露出他苍白如纸的脸。
嘴角那缕鲜红格外刺目。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望向毒叟之前站立的位置——那片墨绿色毒雾最为浓郁的区域。
此刻,那片区域的毒雾正在缓缓消散。
原地只留下一根油光发亮的枣木拐杖,斜斜地插在泥泞的地面上。
拐杖旁边,是那个敞开着的破旧木箱。
而毒叟那枯槁的身影,连同他身后那辆小木车,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了!
在雷火弹爆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瞬间,这个老毒物竟然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拐杖和毒箱,悄无声息地遁走了!
“好个老狐狸!”
铁手恨恨地一拳砸在身侧的墙壁上,震落一片灰尘。
牵动内伤,又咳出一口血。
无情缓缓抬起手,用手背极其缓慢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咳咳……大人,您受伤了!”
锦儿忍着背上的灼痛,踉跄着跑到无情轮椅边,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脸色,眼中充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