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虚弱,他看了一眼锦儿焦黑的衣袖和苍白的脸色,“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
锦儿连忙摇头,又急切地看向地上昏迷的林冲和铁手。
“可是林教头和铁手大哥……”
无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林冲像从靛蓝色和墨绿色沼泽里捞出来的尸体,气若游丝,毒伤诡异。
铁手靠在墙边,气息紊乱,内伤沉重。
还有锦儿,也受了伤。
此地绝不可久留!
雷火弹的爆炸必然惊动了整个东京城!
巡城司、开封府、甚至禁军,很快就会蜂拥而至!
而毒叟虽然遁走,但黑狱的追杀绝不会停止!
必须立刻转移!
无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内腑的隐痛。
“锦儿,”无情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找油布,绳索。铁手,能动吗?”
“能!”铁手咬着牙,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虽然每一步都牵扯着内腑剧痛,但他眼神坚毅,“大师兄吩咐!”
“收拾残局,掩盖痕迹。一刻钟内,我们必须离开。”无情的声音斩钉截铁。
锦儿立刻扑向角落,忍着伤痛,麻利地翻找油布和绳索。
铁手则拖着伤躯,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
他动作迅速而冷酷,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瓷瓶,将里面刺鼻的粉末倒在死尸的伤口和残留的毒血上。
粉末接触到血肉,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浓烈的白烟和恶臭,尸体迅速碳化、萎缩、最终化为一小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连骨头都未能幸免!
化尸粉!神侯府处理尸体的不传之秘!
铁手强忍着内伤和化尸粉的恶臭,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将那几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用泥土和破碎的染缸碎片草草掩埋,又用脚将地上的血污和打斗痕迹尽力抹去。
无情端坐轮椅,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右手手腕处被毒叟“腐心蚀魂毒罡”侵蚀的地方,皮肤呈现一种不祥的青黑色,隐隐有墨绿色的细线向手臂上方蔓延。
他左手在轮椅扶手上极快地按动了几下,似乎在调整着什么,同时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染坊内外的一切动静,尤其是那个被雷火弹炸开的巨大豁口和毒叟消失的方向。
他在计算时间,也在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第二批黑狱杀手或者闻讯赶来的官府鹰犬。
锦儿很快找来了一大块厚实的防水油布和几捆粗麻绳。
她看向地上昏迷的林冲,又看看无情和受伤的铁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动作却异常果断。
她将油布铺开,和铁手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林冲如裹粽子般紧紧包裹起来,只留下口鼻呼吸。
林冲的身体依旧滚烫,左臂伤口处那诡异的靛蓝墨绿混合物在油布下透出深沉的暗色。
“大人,好了!”
锦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污血,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无情看了一眼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痛苦面容的林冲,又看了一眼脸色灰败,强撑着站立的铁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左手在轮椅扶手隐蔽处再次一按。
咔哒…咔哒…
轮椅底座发出细微的机括转动声,刚才因下沉而嵌入地面的部分缓缓升起复位。
轮椅恢复了正常高度。
“走。”无情只吐出一个字。
铁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走到轮椅后方,双手稳稳地握住推手。
锦儿则费力地抱起被油布包裹,沉重如石的林冲。
三人穿过一片狼藉,弥漫着硝烟和恶臭的染坊,踏过破碎的瓦砾和流淌的污水,走向那个被雷火弹炸开的巨大豁口。
后院更是惨不忍睹。
地面被炸出一个焦黑的深坑,坑底兀自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周围的废弃染缸、杂物堆被冲击波夷为平地,到处是燃烧后的灰烬和散落的残骸。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焦黑的泥土,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这边!”
锦儿对染坊周围的地形显然极为熟悉,她指着后院角落一条狭窄肮脏的通道:“穿过去是骡马市的后巷,这个时辰应该没有路人!”
铁手推着轮椅,锦儿抱着林冲,三人艰难地穿过那条散发着牲畜粪便和腐烂草料恶臭的狭窄通道。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打着他们,冲刷着身上的血污、硝烟和染料污渍,却洗不去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伤痛。
终于,他们钻出了狭窄的通道,眼前是一条稍微宽阔些,但依旧泥泞不堪,堆满杂物的小巷。
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和潮湿木头的气味,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大人,那边!”
锦儿眼睛一亮,指向巷子深处,一个堆满破烂草席和空泔水桶的角落阴影里。
那里,静静地停着一辆极其破旧的平板马车。
拉车的是一匹毛色灰暗的老马,正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似乎在打盹。
马车的车板磨损严重,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和污渍。
最显眼的是,车板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泔水桶,盖子虚掩着。
一个穿着破旧蓑衣、戴着斗笠的佝偻身影,正蜷缩在车辕旁避雨,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看到无情等人从巷口钻出,那佝偻身影立刻站了起来,动作麻利得不像老人。
他掀开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带着市井狡黠的黝黑脸庞,正是四大名捕中的老四冷血。
他快步迎了上来,目光迅速扫过狼狈不堪的三人,尤其在看到被油布包裹的林冲和嘴角带血的无情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立刻被压了下去。
“大师兄!”冷血低声道,声音带着担忧,“动静太大,半个城都惊了!巡城司的骑兵已经封锁了附近几条主街,正在挨家挨户盘查!开封府的人也出动了!此地不宜久留!”
无情微微颔首,没有丝毫意外。
雷火弹的动静,瞒不过任何人。
他看了一眼那辆散发着馊臭的泔水车,目光落在那半人高的泔水桶上。
冷血立刻会意。
他动作极其麻利地掀开泔水桶的盖子,露出里面小半桶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