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刃战阶段。
宋军居高临下,凭借圆阵和必死之心,硬生生顶住了辽军第一波攻势,坡顶丢下了数百具辽军尸体。
琼妖纳延面色阴沉,下令暂停进攻,改用弓箭手进行覆盖射击。
密集的箭雨如飞蝗般落下,宋军士卒纷纷举起一切可用的东西格挡,但仍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圆阵在缩小,伤亡在持续增加。
卢俊义挥舞金矛,不断格开射向要害的箭矢,大声鼓舞士气:“坚持住!弟兄们!拖到天黑,我们就有机会!”
箭雨过后,又是更猛烈的步兵冲锋。
这一次,辽军投入了更多兵力,攻势如潮。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消耗阶段。
宋军圆阵如暴风雨中的礁石,一次次被浪潮淹没,又一次次顽强地显露出来。
阵地前,双方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染红了整个坡顶,顺着斜坡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
卢俊义早已亲自杀入阵前。
麒麟黄金矛化作一道道夺命的金色闪电,杀得辽兵血流成河。
他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多处负伤,却兀自死战不退,所到之处,辽军纷纷辟易,竟无人能挡其锋芒!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不倒的旗帜,死死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关胜临别所赠的宝甲数次救他性命,挡住致命的刀枪,但震击带来的内伤却在不断累积。
他喘着粗气,虎口早已崩裂,手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将军!西面快顶不住了!”一名浑身是血的队正踉跄跑来喊道。
卢俊义二话不说,挺矛便向西面冲去。
那里,一段防线已被辽军突破,数十名辽兵正疯狂涌入。
“滚回去!”卢俊义发出一声咆哮,麒麟矛一个横扫千军,将冲在最前的几名辽兵拦腰斩断!
他如疯虎般杀入敌群,左冲右突,硬生生以一人之力,将缺口处的辽军杀退,暂时稳住了阵脚。
但他刚喘口气,东面又告急!
就这样,卢俊义哪里最危急就冲向哪里。
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七百人锐减至不足五百,再到三百……伤亡惨重至极。
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将断魂坡照得一片血红,与地上的鲜血融为一体,凄艳而恐怖。
辽军的攻势也显出了疲态,伤亡同样巨大。
琼妖纳延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支残兵如此难啃。
他决定发起最后的总攻,投入所有预备队。
最后的决战来临了。
黑压压的辽军从四面八方涌上坡顶,誓要将这块礁石彻底吞噬。
宋军的圆阵已经被压缩到极小范围,每个人都在各自为战,甚至伤兵也爬了起来,用牙齿,用拳头,用一切可能的方式与敌人同归于尽。
卢俊义与几十名最后的核心精锐背靠背站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型的刺猬阵。
他拄着金矛,剧烈喘息,汗水、血水模糊了视线,体力几乎耗尽。
“弟兄们……”他嘶哑地开口,“今日,能与诸位并肩死战,我卢俊义……此生无憾!”
“能与将军同死,是我等荣耀!”周围的士卒纷纷吼道,尽管声音微弱,却充满决绝。
“好!”卢俊义猛地挺直身躯,用尽最后力气举起金矛,“玉麒麟在此!辽狗!谁来受死!”
他的怒吼声,竟暂时压过了战场的喧嚣,带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惨烈气势!
琼妖纳延被这气势所慑,竟一时不敢上前。
他恼羞成怒,下令放箭!
最后的箭雨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咚!咚!”
“呜————”
极其雄壮、穿透力极强的战鼓声和代表着大宋主力军团的巨大牛角号声,猛然从南方遥远的地平线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面巨大的、绣着“种”字的帅旗,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尽头!
旗帜之下,是无边无际的黑压压的宋军步兵方阵和如林的枪戟!
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一支规模庞大的宋军主力,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向着断魂坡方向猛扑过来!
“是……是种家军的帅旗!”
“主力!是我们的主力大军到了!”
“援军!援军来了!”
坡顶上,原本准备赴死的宋军残兵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狂喜与呐喊!
许多人激动得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正准备发起最后攻击的辽军立刻出现一丝慌乱!
琼妖纳延脸色剧变,惊恐地望着南方那支仿佛从天而降的宋军主力,完全搞不清状况!
种师道的主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战场形势逆转!
卢俊义望着那面迎风招展的“种”字帅旗,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感席卷全身,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栽倒。
幸亏身旁的亲兵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将军!将军!”
卢俊义勉强睁开眼,看着周围一张张激动而又担忧的面孔,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撑住了……我们……赢了……”
说完,他便彻底昏死过去。
琼妖纳延见宋军主力声势浩大,己方久战疲敝,士气已堕,再也无心恋战,惊恐地下令:“撤!快撤!”
辽军仓皇退去,丢下满地的尸体和伤员。
当种家军的先锋骑兵率先冲上断魂坡时,看到的是一副如地狱般的景象。
尸山血海之中,一面残破的“卢”字将旗依旧倔强地飘扬着。
旗帜下,是几十个如血人般相互搀扶着站立着的宋军士卒,以及被他们护卫在中央昏迷不醒的主将卢俊义。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种家军将士,无不肃然动容。
断魂坡,名副其实。
然而,正是在这绝地死地之中,玉麒麟与其麾下勇士,用鲜血和不屈的意志,铸就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传奇,等来了奇迹般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