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恙无语的瞪了青玉一眼,随即转身对盛潇潇拱手:
“盛大小姐息怒,青玉年纪还小,不懂事,我在这厢替他给你赔罪。”说着,又敲了青玉一个板栗。
见自家公子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青玉总算安分了下来,捂着脑袋不敢再多说……
而一旁的崔响此时也连忙打圆场:“姐姐,青玉只是小孩子心性,你别跟他计较。我们出门在外,互相体谅些才好。”
盛潇潇哼了一声,接过祝无恙递来的烧饼,狠狠咬了一口:
“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没大没小的小混蛋,下次再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几人正闹着,青禾突然指着河面兴奋的喊道:“公子,你快看!水里有鱼!咱们要不要抓点烤了吃?”
祝无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条银鳞小鱼在清澈的水里游动,岸边的水草随风摇曳,一派宁静祥和……
他刚想开口,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丝回忆——泗水县离这里应该也没几日路程了,不知家里近况如何……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泗水县,竟正在因为一只鸟,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多时,小河边的祝无恙等人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继续赶路……
青玉坐在马背上,搂着小青禾,嘴里哼着小调: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泗水县啊?我还想尝尝县里张记的糖葫芦呢。”
祝无恙翻身上马,目光望向泗水县的方向,轻声道:“快了,按照咱们的脚程来说,最多再有五日,应该就能到家了!”
…………
话说泗水县的罗县令此时正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指尖略显泛白——茶是新沏的雨前龙井,本该顺口,此刻却涩得他舌根发苦……
差役老王头的声音还在堂下打颤:“大人,真……真吓人!太河边那片护林,老槐树下躺了个人,身子是全的,就……就没了脑袋!”
罗县令搁下茶盏,茶盖与杯沿碰撞出清脆一声,在寂静的公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今年已然五十有九,鬓角的白霜比去年又重了些,若是坐的久了,起身时都得扶一把案角才能站稳……
按大宋律例,六十致仕,而他的致仕文书也早就写好压在箱底,只等过了年春闱交上去,便能带着攒下的俸禄告退,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帮儿子看着小孙子玩耍……
可是这具无头尸,却像块刺骨的冰砖,直直砸进了他暖烘烘的盼头里……
“仵作呢?李捕头呢?”罗县令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三分。
“都去了!小的先跑回来报信,那尸体穿的料子……虽然小的眼拙,但也瞧出是上等的蜀锦,怕不是哪个富家子弟或是……官宦子弟……”
罗县令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虽说他回到老家泗水县也就刚做了三年多的县令,但是曾经在多地做过县令县尉之职的他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
有偷鸡摸狗的,也有邻里斗殴的,就算是富商间的阴私算计,他也都能捂得平,却唯独这牵扯到权贵子弟的命案,是真真切切的催命符!
州府那帮官老爷,最怕上头问责,一旦沾了“权贵”二字,必定下死命令限期破案,一旦破不了案,轻则罚俸,重则革职!
他这一辈子的官声,还有那盼了大半辈子的致仕安稳,全得泡汤……
“备轿!”罗县令抓起官帽扣在头上,“现在就去现场!立刻!”
护林离县城不远,若是骑马的话,只需半个时辰就到……
昨夜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晚上,泥土间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罗县令下轿时都差点滑一跤,被随从死死扶住……
这时,李捕头正蹲在老槐树下,见到他来,赶忙起身拱手道:“大人,您来了。”
罗县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又沉了沉……
尸体趴在地上,蜀锦做的圆领袍沾了泥,却掩不住料子的光泽,而仵作此时正一寸寸检查着尸体的皮肤,眉头皱得很紧……
“怎么样?”罗县令凑过去,尽量避开那血腥气。
仵作叹了口气回道:“回大人,死亡时辰约莫在今日卯时到辰时之间,脖颈伤口平整,是一刀毙命,凶器应该是砍柴刀之类的重器。由于尚未发现死者的头颅,因此没法认出死者的身份,而他身上也没带令牌、玉佩之类的信物,就算是有,估计也被凶手顺手拿走了吧!”
李捕头在一旁补充道:“现场就两行脚印,一行是死者的,另一行……鞋印偏大,像是个成年男子,步子沉,应该是有有些力气的。昨儿个下雨,脚印都留住了,至今也并未发现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罗县令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蜀锦的纹路——这料子,泗水县只有两家铺子卖,一家在东街,专做官宦生意;另一家在南街,是张员外家的产业。
张员外是泗水县的首富,属于富得流油的那种,在周边县市也能排的上号,据说其早年在京城就做过丝绸生意,上头也有人罩着,平日里连州府的通判都得给几分面子……
“把尸体抬回衙门停尸房。”罗县令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老王头,你带几个人,把死者的衣着特征记下来,满城去问——尤其是那些官宦富商家里,有没有子弟失踪的。李捕头,你带人在护林周边搜,一寸地都别放过,特别是死者头颅的下落!”
安排完这些后,罗县令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远处的太河……
河水浑浊,春风轻轻吹拂在水面上,像一个个没头的影子……
兴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他忽然觉得有些冷,裹紧了身上的官袍,还是冷……
回衙门的路上,罗县令也一直在琢磨……
那蜀锦袍子,若是张员外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听说张员外就一个独子,叫张森,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每日里不是遛狗就是逗鸟,听说上个月还花天价从江南买了只鹦鹉,宝贝得跟亲儿子似的!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公堂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