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县令刚喝了口热汤,放下碗就往外走,只见一个穿绸缎的胖子被人架着,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不是那首富张员外还能是谁!
“罗大人!罗大人呐我的儿……我儿是不是出事了?”
张员外一见到他,扑通就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响得吓人……
罗县令也没心思计较张员外的口误,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赶紧过去扶他:“张员外,你先别急,怎么回事?”
“我那管家说……说衙门正在找失踪的子弟,那衣着……那衣着是我给森儿做的蜀锦袍!还有……还有肩膀上那个小垫子!”
张员外喘着气,话都说不完整,“我儿为了那鹦鹉,特意缝了个棉垫子垫在肩膀上,让鹦鹉站着……”
这时罗县令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引着张员外来停尸房,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张员外只看了一眼那肩膀上的垫子,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就昏了过去……
众人忙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折腾了好一会儿,张员外才醒过来,一睁眼又开始哭:
“森儿啊!我的森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我可就那么一个儿子啊,老天爷呐,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呐……”
罗县令没法子,只好问一旁站着的管家。
管家是个五十来岁的瘦子,脸上没什么血色,却还稳得住:
“回大人,我家公子叫张森,今年二十二岁。今日清晨,他带着鹦鹉去县郊遛弯,说要去太河边看水鸟,往常中午就回来了,可今日到了饭点还没回。
小人将此事禀报老爷后,老爷以为他又跟朋友去喝酒了,也就没在意,再后来,老爷自己就去花船上谈生意了。”
“直到未时,差役来家里说发现无头尸,描述了衣着,尤其是肩膀上的小垫子——那垫子是公子亲手挑的棉,让绣娘缝的,全泗水县独一份!
小人听后当时就慌了,怕老爷在生意场上失态,没敢直说,只让下人去找他回来。谁知老爷在花船上谈得久,快天黑了才到家,一听说就疯了似的往衙门跑……”
罗县令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家公子的鹦鹉呢?现场可没发现有什么鹦鹉。”
管家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啊大人!那绿毛鹦鹉是公子的命根子,走到哪带到哪,其他人连碰都不让碰,就算是小人叫下人跟着公子左右伺候,公子都嫌下人粗鲁,怕惊了鹦鹉!
公子还说它通人性,能言语,最神奇的是还会对对联,只需教上两三遍便能记住。而且那鹦鹉被公子喂得很是肥胖,飞不高也飞不远,绝不会自己飞走。”
罗县令的眼睛亮了亮……
案发现场只有两行脚印,凶手杀了张森,却带走了鹦鹉——要么是凶手也识货,知道这鹦鹉值钱;要么,是鹦鹉看见了凶手的样子,凶手怕它泄密。不管是哪种,这鹦鹉都是条关键线索!
“李捕头,”罗县令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捕头,“你再带人去护林搜,重点找那只鹦鹉:绿毛,会说话,胖,应该很好认。”
李捕头拱手:“是!”
这时,仵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伤口的形状:“大人,我又仔细看了看伤口,脖颈处的切口是有些倾斜的,而且死者的指甲缝里有木屑,右手无名指的指甲还翻了,说明死者生前曾经反抗过,抓过什么木头东西,比如……比如樵夫的柴刀柄?”
管家突然“哎呀”一声:“对了!我家公子有肠绞痛的毛病,一疼起来就直冒冷汗,严重了还会昏过去!要是昨日他遛弯时突然犯病,没力气反抗,凶手趁机下手……那反抗的痕迹,就是他疼得厉害时抓的?”
罗县令一拍大腿,所有线索串起来了:张森清晨带鹦鹉遛弯,走到护林时突然肠绞痛发作,失去反抗能力;这时凶手出现,与他发生争执(所以有反抗痕迹),用砍柴刀杀了他,割下头颅(目的不明),然后便顺手带走了鹦鹉;凶手大概率是个樵夫——用柴刀,有力气,并且熟悉护林的地形。
可是樵夫并不能算是一个固定的职业,仅仅平日里以砍樵为生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那些买不起柴禾自砍自用的,就更是多到数不过来,说是家家户户都有柴刀也不为过,总不能将全县的老爷们一个个都抓来审问……
想到这里,罗县令皱着眉,又想起那只鹦鹉——凶手带走它,肯定是想卖钱的吧……
这鹦鹉是个宝贝,寻常百姓绝对买不起,要么是卖给富商,要么是卖给官宦子弟。
“有了!”罗县令眼睛一转,“师爷,写告示!悬赏两百贯,找张森的头颅,另外……安排人手穿上便装,着重去能交易鸟类的商户,以及有些身家的人家,去打探那鹦鹉的下落!”
他特意把张员外叫到身边,故意提高声音安慰道:“张员外你放心,本官一定尽快找到凶手,还你儿子一个公道!这悬赏告示一贴,肯定有人能提供线索。”
谁知张员外抹了把眼泪,突然开口:“罗大人,两百贯太少了!我再加两千贯!”
原以为见过世面的罗县令都听愣了……
两千……贯?!那可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他刚想劝张员外冷静,张员外已经转头对管家说:“快去写!贴遍泗水县,还有周边的州县!我就不信找不到!”
罗县令看着张员外通红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完了……这两千贯一撒出去,事情恐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了……
果不其然,告示贴出去的第二天,泗水县就变了样……
一大早,罗县令刚起床,就听见街上吵吵嚷嚷的……
他站在门口一看,好家伙!
街上挤满了人,有挑着担子的农夫,有背着包袱的游民,还有几个穿得光鲜的商人,都围着告示牌看,一个个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