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做的调查都已一一落定，尽管最终的结果远不如人意，楚家三兄妹还是聚在客栈房间里，将连日来记下的口供、翻出的凭证一一摊在桌上，细细梳理整合。
楚明轩执笔，把关键信息逐条誊写在纸上，楚明宇在旁补充细节，楚玉蘅则将零散的纸按顺序叠好，三人默契地将所有线索归拢成册，打算明日一早就动身回苏城。
“这些东西……不知道够不够用。”楚玉蘅看着那本不算厚重的案卷，轻声叹了口气。
线索断断续续，既没揪出掳走刘掌柜的主谋，也没找到确凿的交易证据，实在算不上一份像样的调查结果。
可他们已经把能问的人问遍、能查的地方查透，再没有半分新的头绪，只能到此为止。
楚明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谁说不是呢！我们之前特意留了人手在山洞附近蹲守，想抓那两个看守刘掌柜的家伙，结果愣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山洞里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楚明轩沉声补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连半点脚印、食物残渣都没留下，显然是提前察觉到了风声，故意抹除了痕迹。”
楚玉蘅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楚明轩紧绷的手臂，声音温和却有力：“大哥、二哥，先别气躁，那伙人既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脱身，可见早有准备，咱们再追也难有头绪。不如先离开这里，从长计议才是。”
见二人神色稍缓，她转头对身后的青禾吩咐：“把行李都清点妥当，半个时辰后在院外集合。”青禾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去收拾了。
楚玉蘅理了理衣襟，缓步走到李砚辞的房门前，指尖轻叩门板。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预期中的李砚辞，而是江婉柔。
她显然是刚被敲门声惊动，发鬓还带着几分松散，目光直直落在楚玉蘅身上，透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楚玉蘅笑了笑，率先开口：“江姑娘，我来向二位道别。”
这些时日里，李砚辞与江婉柔尽力为楚家奔波，她看在眼里，眼下虽楚家困局仍未解，她却也早没有了怨言，尤其对江婉柔，她亦能理解那份藏在警惕下的患得患失。
江婉柔的眼神松了些，却依旧没什么笑意，侧身让出了进门的空隙。
屋内茶香未散，李砚辞正坐在桌边整理书卷，见她进来，当即放下手中的纸笔，浅笑着起身相迎：“楚姑娘”，他指尖推过桌上一个素色锦盒，“这是我的人连日调查整理的一些证据，多是关于那伙人前些日子在其他城县的行踪碎片，虽算不得关键线索，或许能帮你们排除些方向，希望能派上用场。”
说话间，江婉柔自然地走了过来依偎到李砚辞身旁，指尖勾住他腰间悬挂的墨玉玉佩轻轻转动，目光落在玉佩的纹路间，仿佛对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却又在李砚辞抬手时，无意识地往他身侧靠得更近了些。
楚玉蘅上前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细腻的绸缎，抬眼望向李砚辞，语气满是郑重：“李公子费心了，这份情楚家记下了。”
“楚姑娘不必客气。”李砚辞目光诚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楚姑娘若不嫌弃，李家大门永远为楚姑娘敞开，往后楚家若再有凶险，楚姑娘只管遣人送信过来，李某定当义不容辞。”
这话一出，江婉柔转动玉佩的指尖一顿，墨玉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
她垂着眼睫，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指尖继续无意识地摆弄着，只是那力道轻了些，连带着肩头的线条都绷得紧了几分。
楚玉蘅亦是一愣，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料到李砚辞会说出这般重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只顺着他的话头客套了几句：“李公子言重了，此番已叨扰许久，怎好再添麻烦。”
说罢便顺势起身，“时辰不早了，兄长们还在等着，我先行告辞。”
楚玉蘅说完便转身离开，回了自己房间，将那只装着证据的锦盒仔细收好，又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件。
屋内，楚玉蘅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外，李砚辞便对江婉柔温声道：“我们也该早些做回城的准备，你可要陪我一起？”
江婉柔上前自然地帮他理了理衣领，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袖口，语气带着几分依赖：“你去哪，我就去哪。”
说罢，快步跟在了李砚辞身后。
二人正准备出发，江婉柔却又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清晰：“砚辞，我这几日也有些乏了，便留在客栈歇一歇吧。”
李砚辞闻言转头看她，见她眼底确有淡淡的倦意，便没有多问，只温声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事让人随时去叫我。”
他又叮嘱客栈伙计多照看江婉柔，这才独自出了客栈。
客栈前厅，江婉柔望着李砚辞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唇边那抹恰到好处的倦意瞬间褪去。
她转身却没回自己房间，反倒径直走向了楚玉蘅歇息的那间。
推门而入时，楚玉蘅正与青禾一起收拾行李，见她进来，淡笑着同她打招呼。
江婉柔下巴微抬，对楚玉蘅的话置若罔闻，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给她。
她转过身，目光直直落在青禾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冷淡：“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青禾愣了愣，紧接着便皱起了眉，显然对她的不请自来颇为不满，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楚玉蘅轻咳了一声，看向青禾：“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青禾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小姐，见楚玉蘅眼神笃定，只得狠狠跺了下脚，憋着一肚子火气转身出去，关门时还特意用了些力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显然是在表达不满。
楚玉蘅望着门外青禾赌气离去的方向，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收回目光，看向站在屋中的江婉柔，指尖无声地叩了叩床沿，示意她有话不妨直说。
江婉柔倒也不绕弯子，走到桌边坐下，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桌面的茶渍，抬眼时，语气已没了往日的柔和，多了几分干脆利落：“我知道你们和砚辞一直在查茶叶的事，我也知道你们卡在了哪里——那些人用霉茶混充楚伯父的茶叶，关键在于没法证明被掉包的茶叶并非江城原产。”
她顿了顿，迎着楚玉蘅骤然亮起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而我，能准确区分江城茶叶和苏城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