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内,户部粮仓的账目册上,数字触目惊心。新军整训、边防守备、京畿赈灾,每月消耗的粮食高达十五万石,而官仓现存粮草仅够支撑两月。御书房内,林越望着吴甡递上的急报,眉头紧锁:“北方经战乱灾荒,田地荒芜,粮草无以为继,唯有倚仗江南。”
江南自古便是鱼米之乡,赋税占大明半壁江山,漕运更是王朝命脉。但自闯军入京、崇祯自缢后,江南局势动荡,南京六部各自为政,士绅大族囤积粮草,漕运中断已久。想要调动江南资源,必须先稳住江南人心,打通漕运通道。
“徐首辅,朕欲派你前往南京,联络江南各方势力。”林越看向站在一旁的徐石麒,“你清廉刚正,素有威望,定能不负所托。”徐石麒躬身领命:“臣愿往!只是江南士绅顾虑重重,需陛下赐下明诏,安定其心。”
林越当即拟旨,明确两点:其一,江南赋税照旧,绝不额外加征;其二,江南士绅合法所得土地一律保护,仅没收叛乱官员与藩王土地,严禁地方官借机盘剥。随后,林越又调拨白银五万两、丝绸千匹作为礼品,命徐石麒即刻启程。
半月后,徐石麒抵达南京。江南春深,秦淮河畔依旧歌舞升平,但南京城内的气氛却颇为微妙。南京六部官员态度暧昧,既不愿公然反对新帝,又担心北方战局牵连江南;江南士绅则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应对朝廷的征调,生怕粮草交出后,不仅得不到回报,反而引火烧身。
徐石麒并未急于召见官员,而是先登门拜访江南士绅领袖——礼部尚书钱谦益。钱谦益是江南文坛领袖,门生故吏遍布江南,更是漕运世家的靠山。若能说动他,江南筹粮之事便成功了大半。
钱谦益府中,宾主相对而坐。钱谦益端着茶杯,语气试探:“徐首辅远道而来,不知新帝有何旨意?如今北方战乱未平,江南百姓也需安抚,若朝廷强行征调粮草,恐生变故。”
徐石麒放下茶杯,沉声道:“牧斋先生此言差矣。大明是江南的大明,北方是华夏的北方。如今满清虎视眈眈,李自成作乱西北,若北方失守,江南岂能独善其身?当年靖康之耻,徽钦二帝被俘,江南百姓流离失所,难道先生忘了?”
他取出林越的诏书,递到钱谦益面前:“陛下已下明诏,江南赋税照旧,土地权益受朝廷保护。此次征调粮草,并非强夺,而是借调。待北方安定后,朝廷不仅会加倍偿还,还会开放更多通商口岸,让江南货物远销北方,士绅获利只会更多。”
钱谦益翻看诏书,眉头微蹙:“徐首辅所言虽有道理,但漕运中断已久,沿途盗匪横行,官员克扣成风,即便筹集到粮草,也未必能顺利运抵北京。”
“此事陛下早有安排。”徐石麒道,“朝廷已决定与江南最大的漕运家族王氏合作,开通‘江南-北京’漕运专线。王氏家族世代经营漕运,熟悉河道与沿途情况,且有私兵护卫。同时,陛下将派遣五百禁军随行护送,严查沿途克扣官员与盗匪,确保粮草万无一失。”
钱谦益心中微动。王氏家族与他素有往来,其漕运能力确实可靠,再加上禁军护送,粮草运输的风险大大降低。但他仍有顾虑:“徐首辅,江南士绅并非不愿为国效力,只是担心朝廷言而无信。当年崇祯皇帝多次向江南征调粮草,承诺的补偿从未兑现,如今……”
“先生放心!”徐石麒打断他,“新帝与先皇不同。陛下登基以来,肃清朝堂奸佞,平反忠良冤狱,减赋养民,新政成效有目共睹。此次筹粮,朝廷将立下契约,每运抵北京一石粮食,给予白银三钱的补贴,若有损耗,由朝廷承担。此外,陛下还许诺,待战事平息,将授予参与筹粮的士绅‘忠义乡绅’称号,其子弟科举可获优先录取资格。”
这番话终于打动了钱谦益。他沉吟片刻,道:“徐首辅,容我召集江南士绅商议一番。三日后,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上,我将邀请江南主要士绅与六部官员,与徐首辅共商此事。”
三日后,秦淮河画舫之上,江南士绅与南京六部官员齐聚一堂。徐石麒再次阐述朝廷的政策与诚意,并重申漕运保障措施。席间,有士绅提出:“若粮草运抵北京,朝廷却拖延补偿,该如何是好?”
徐石麒当即回应:“朝廷将以户部印信为凭,立下文书,若逾期不补偿,江南士绅可凭文书向南京六部申诉,由南京六部强制执行。此外,陛下已任命钱谦益先生负责江南粮草征集与漕运调度,先生德高望重,定能为大家做主。”
钱谦益起身附和:“诸位放心,老夫定当监督此事,确保朝廷言出必行。如今大明危在旦夕,唯有上下一心,才能共度难关。若北方失守,我等皆为亡国之奴,家财土地又岂能保全?”
在徐石麒与钱谦益的共同劝说下,江南士绅终于达成共识,同意筹集粮草。南京六部官员见士绅态度转变,也纷纷表示支持,愿配合朝廷调拨物资。
消息传回北京,林越大喜,当即下旨任命钱谦益为“江南漕运总督”,负责粮草征集与漕运调度,要求其三个月内筹集粮草三十万石。同时,林越命禁军统领赵虎挑选五百精锐禁军,前往江南护送漕运。
钱谦益走马上任后,立刻与王氏家族合作,展开粮草征集。江南各地士绅积极响应,将囤积的粮食纷纷交出;南京六部则协调地方官府,组织民夫将粮食运往漕运码头。王氏家族动用了三百艘漕船,每艘船载重五百石,船上不仅有王氏私兵,还有禁军士兵值守,防备严密。
漕运码头之上,一派繁忙景象。民夫们肩扛麻袋,将粮食源源不断地装上漕船;官员们拿着账簿,仔细核对数量,登记造册;禁军士兵手持线膛枪,在码头周围巡逻,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钱谦益亲自坐镇码头,督促粮草装载,严查克扣舞弊行为。有一名小吏试图虚报粮食数量,被钱谦益当场识破,下令重打五十军棍,并革职查办,震慑了所有参与粮草征集的官员。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第一批十万石粮食、五万匹布匹顺利装上漕船。漕船启航那日,钱谦益亲自到码头送行。三百艘漕船首尾相连,绵延数里,在秦淮河上缓缓航行,场面颇为壮观。漕船沿长江北上,经运河前往北京,沿途每到一处码头,都有当地官府派人接应,补充物资与淡水。
漕运途中,果然遇到了几股盗匪。一日深夜,漕船行至山东境内的运河段,数十名盗匪乘坐小船,试图登上漕船抢劫。禁军士兵早有防备,当即开火。线膛枪的枪声划破夜空,盗匪纷纷中弹落水,其余盗匪见状,吓得仓皇逃窜。此后,沿途盗匪听闻漕船有禁军护送,且火器犀利,再也不敢贸然袭击。
除了盗匪,沿途还有少数官员试图借机克扣粮草。漕船行至河北境内,一名知府借口“河道浅窄,需征调民夫疏浚”,向漕运船队索要白银五千两,否则便不予放行。护送的禁军将领当即拿出林越的圣旨,厉声呵斥:“陛下有令,漕运沿途官员需全力配合,凡借机勒索、克扣粮草者,一律军法处置!”随即下令将该知府拿下,押往北京治罪。此事传开后,沿途官员再也不敢刁难漕运船队。
经过二十余日的航行,第一批漕船顺利抵达北京通州漕运码头。当漕船停靠码头的消息传到皇宫,林越亲自前往码头迎接。站在码头之上,看着一艘艘满载粮食的漕船,林越心中百感交集。这些粮食,不仅缓解了北方的粮草危机,更让大明的后方得以稳固,为新军整训与边防布防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林越登上一艘漕船,拿起一袋粮食,颗粒饱满,质量上乘。他对前来复命的禁军将领与王氏家族负责人道:“辛苦你们了!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随后,林越下旨,重赏钱谦益、王氏家族及参与漕运的官员与士兵:钱谦益赏白银万两,晋衔一级;王氏家族赏白银五千两,授予“漕运世家”称号;禁军士兵每人赏银十两;民夫每人赏银二两。
第一批粮草的顺利抵达,极大地鼓舞了朝廷上下。吴甡立刻组织官员将粮食运往户部粮仓,一部分用于新军军饷,一部分用于京畿赈灾,还有一部分运往山海关,支援边防守军。江南的士绅得知粮草顺利抵达,且朝廷兑现了补偿承诺,纷纷表示愿意继续支持朝廷,后续粮草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
御书房内,林越看着漕运报表,对徐石麒道:“江南稳定,漕运畅通,大明的后方便稳固了。接下来,我们可以集中精力整训新军,改良火器,应对满清与李自成的挑战。”
徐石麒躬身道:“陛下高瞻远瞩,江南已成为大明的粮仓与钱袋,只要漕运不断,北方战事便无后顾之忧。”
林越点点头,目光望向南方。江南的富庶,不仅为大明提供了物资支持,更让他看到了复兴的希望。但他深知,这只是开始,想要彻底稳定江南,还需长久经营。他已下令,在江南设立漕运管理局,由朝廷直接管辖,确保漕运长期畅通;同时,派遣御史前往江南,监督地方官员,防止贪腐舞弊,保护江南士绅与百姓的利益。
秦淮河畔的春风,吹遍了江南大地;运河之上的漕船,承载着大明的希望。北方的战场硝烟未散,江南的后方却已稳固,大明的复兴之路,终于有了坚实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