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至午后,百无聊赖地丢下朱笔,望着窗外盛放的海棠花突发奇想。
“小烬烬,咱们去御膳房转转如何?”她在意识中兴致勃勃地提议,“体察民情,与厨同乐嘛!”
萧烬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御膳房乃庖厨重地,油烟弥漫,非天子该去之处。】
“哎呀,你这皇帝当得也太刻板了。”沈娇娇不以为然地摆手,“民以食为天,朕关心一下自己的‘天’怎么了?再说了,万一有人在饮食上做手脚呢?”
最后一句话让萧烬沉默了片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深宫之中的险恶。
【也罢,你且小心。】
于是,“皇帝”摆驾御膳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总管太监连滚带爬地前来迎驾,一众厨子、帮工跪了满地,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中掉了锅铲,战战兢兢地不敢拾起。
“都起来吧。”沈娇娇摆出和蔼可亲的姿态,“朕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平日里的膳食是如何制作的,顺便尝尝诸位的拿手菜。”
总管太监李公公冷汗直流,颤声道:“陛下,此地油烟重,恐污了圣体……不如让奴才命人将菜肴送至养心殿?”
“不必麻烦。”沈娇娇径直走向灶台区,“朕就在这儿尝尝。”
李公公不敢再劝,忙命人搬来檀木椅,铺上软垫,又急令各灶呈上最拿手的点心菜肴。
第一道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盛在青瓷盘中,薄皮下的粉红虾肉若隐若现。
沈娇娇夹起一个,轻轻咬破那吹弹可破的皮,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口中迸发。
“嗯,皮薄馅大,虾肉q弹,火候恰到好处。”她满意地点头,随即又蹙起眉头,“只是这蘸料……醋放多了些,差点把朕的眼泪酸出来。负责调料的厨子是不是近日心情不佳?下次注意比例,七分。”
负责调味的老厨子扑通跪地:“陛下恕罪!奴才、奴才一定改进!”
萧烬在意识中轻笑:【你倒是会吃。】
沈娇娇得意地挑眉:“那当然,我可是……见识过各大菜系的人。”
第二道是色泽红亮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颤巍巍地泛着油光。
沈娇娇尝了一块,眯起眼睛:“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不错!只是糖色炒得略过,带了一丝苦味。火候是关键,八分。”
第三道是菊花豆腐羹,豆腐被切成细丝,在清汤中如菊花般绽放。
沈娇娇舀了一勺,细细品味:“刀工精湛,豆腐丝细如发丝。只是味道过于清淡,朕是皇帝,不是出家人。盐要舍得放,六分。”
她一路品尝一路点评,从桂花糕的甜度到烤鸭的脆皮,从汤品的火候到点心的造型,用词犀利却又不失风趣,偶尔夹杂着“米其林星级”、“分子料理”等让御厨们摸不着头脑的词汇。整个御膳房被她点评得既紧张又忍不住暗自好笑,气氛竟比平日轻松了几分。
直到她吃到了一碟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翡翠包子。
那包子皮薄馅薄,碧绿如翡翠,咬开第一口,野菜与肉末混合的香气扑鼻而来,没什么异样。
沈娇娇细细咀嚼,正要夸赞这朴素的美味,却在第二口时察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异常。
一种几乎被食材本身味道掩盖的、微苦回甘的滋味,在她敏锐的味蕾上轻轻划过。
“这包子馅……是谁调的?”她放下筷子,脸色逐渐严肃。
一个年轻的厨子怯生生地站出来,跪地道:“是、是奴才刘三。”
“里面加了什么特别的调料吗?”沈娇娇目光如炬。
刘三茫然摇头:“回陛下,就是野菜、猪肉、葱姜和寻常调料……哦,还有一点特殊的绿色汁液,是、是按谢公公以前留下的方子加的,说是能让馅料更加鲜亮……”
谢公公?
谢慎?!
沈娇娇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谢慎不是中毒濒死,早已被移出宫外了吗?怎么还会留下包子配方?
她不动声色,又品尝了几样据说是宫中传统、年代久远的点心——杏仁酪、茯苓饼、玫瑰酥……果然,在极其细微之处,她都尝出了一些不该出现的、味道隐蔽的药材痕迹。有的性寒,长期食用会导致体虚乏力;有的与特定香料相克,可能引发急症;还有的会缓慢损伤神经,令人精神萎靡。
“来人,传御医苏瑾瑜。”沈娇娇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御膳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察觉到气氛的转变。
苏瑾瑜匆匆赶到,沈娇娇指着那翡翠包子问道:“苏爱卿,你尝尝这馅料,里面是否加了雀舌草?”
苏瑾瑜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小块馅料品尝,脸色逐渐凝重:“回陛下,确实是雀舌草。此物少量使用可提鲜,但长期摄入会导致神经系统迟缓、免疫力下降。若与宫中常用的安神香料相遇,更有诱发心悸的风险。”
沈娇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谢慎这个老阉奴!
他不仅在明面上虐待萧烬,竟还在饮食中下了这么多年的慢性毒药!怪不得萧烬以前身体孱弱,精神也时常不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争权夺利了,这是处心积虑、绵延十余年的谋杀!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冰冷杀意:“把所有经手过谢慎留下的食谱的厨子,都给朕带过来!立刻查封所有谢慎曾经接触过的食材和配方!还有,谢慎现在人在哪里?!”
御膳房内气温骤降,如同瞬间进入寒冬。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很快,几个老厨被带了过来,在沈娇娇凌厉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交代:谢慎确实曾经常来御膳房“指点”,尤其关注陛下的饮食,留下了一些所谓的“祖传秘方”和“养生心得”。这些配方看似普通,却都要求在最后加入少许特殊配料,美其名曰“提鲜增香”。
至于谢慎本人,自从上次中毒被抬去太医院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太医院那边的记录是——伤重不治,尸体已由内务府按例处理了。
“死了?尸体都处理了?”沈娇娇冷笑一声,“一个能在朕饮食中下毒十余年的人,会这么轻易被一碗自己本想害别人的毒汤弄死?”
她转向凌墨:“凌爱卿,你亲自带人去查!太医院、内务府,所有经手过谢慎‘后事’的人,一一盘问!朕要知道,他是真死了,还是金蝉脱壳了!”
“臣遵旨!”凌墨领命而去,面色冷峻。
沈娇娇看着那桌看似精美却暗藏杀机的菜肴,心里一阵发寒。这深宫中的阴谋,远比她想象的更为细致、更为恶毒。太后吕氏在明,谢慎在暗,他们之间是否早有勾结?这背后,是否还有更庞大的黑手在操纵?
萧烬的意识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传来沉重的波动:【朕竟不知……这些年,入口的皆是毒药……那些年朕时常头晕、心悸,御医只说是先天不足,需静养……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与愤怒。那些年被慢性毒药侵蚀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没事了,小烬烬。”沈娇娇在意识中柔声安抚,眼神却异常冰冷,“以后有我在,谁也别想再动你的饮食。至于谢慎……就算他钻进了地府,我也要把他揪出来,挫骨扬灰!”
她转向御膳房众人,声音冷冽:“自今日起,御膳房所有食材、配方必须经专人查验。朕的饮食,由专人负责,单独灶台,每道菜需经试毒方可呈上。若有违者,斩立决!”
“奴才遵旨!”众人齐声应道,无人敢抬头。
这场突如其来的御膳房品鉴大会,以一场毛骨悚然的悬疑告终。美食的背后,是绵延十余年的杀机。而谢慎的“死亡”,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刚刚见到一丝光明的宫廷之上。
当晚,凌墨回禀调查结果:太医院记录显示谢慎确实“不治身亡”,但当时负责诊治的太医已于半月前告老还乡,途中不幸遭遇山贼,全家遇难。内务府处理尸体的记录含糊其辞,经手的小太监也在上月失足落井身亡。
所有的线索,都在最关键处断了。
沈娇娇听完禀报,冷笑道:“好一个死无对证!这宫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她站在养心殿窗前,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轻声道:“小烬烬,看来我们的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狡猾。”
萧烬的回应冷静而坚定:【既然如此,我们便与他们斗到底。朕已隐忍太久,这大雍江山,绝不容宵小之辈染指。】
沈娇娇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才对嘛!这宫廷版《舌尖上的杀机》兼《密室逃脱》,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