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应该窝在被窝刷着短剧欣赏帅哥腹肌的沈娇娇,此时此刻却要端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听着下面大臣用抑扬顿挫的腔调,念诵一份关于某地祥瑞,一只据说会作揖的白毛乌龟的出现,请求嘉奖地方官的冗长奏折。那辞藻华丽却空洞无物的骈文,听得她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如山。
沈娇娇在内心哭诉着“造孽啊,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穿越来这么命苦?要批奏折,要上朝会,人家是要享福的嘛……这样没完没了的奏折什么时候才能念完啊,我完全听不懂啊。呜呜呜呜”┭┮﹏┭┮
“……伏惟陛下德配天地,泽被苍生,故天降祥瑞,白龟现世,此乃……”
就在那大臣摇头晃脑,念到最关键处时,沈娇娇终于没能忍住连日来的烦躁和这堪比催眠曲的折磨,猛地一拍御案(力道没掌握好,拍得自己手心发麻),脱口而出:“卧槽!这写的什么鬼东西!又臭又长!一只王八作揖也值得写三千字歌功颂德?有这功夫不能去修修河堤,种种地吗?!”
清脆的、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磁性的嗓音,此刻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嫌弃,在金銮殿高大的穹顶下回荡,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每一个竖起耳朵的朝臣耳中。
“……”
刹那间,整个太和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落针可闻。
先前念奏折的老臣张着嘴,保持着诵读的姿势,脸上一片茫然,仿佛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其余文武百官,更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陛下……陛下以往虽阴沉寡言,对朝政不甚上心,但也从未在朝堂之上,如此……如此直白粗鲁地斥责过臣子的奏章啊!这、这成何体统?!
站在百官前列的顾长渊微微挑眉,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而垂手侍立在龙椅旁阴影里的谢慎,低垂的眼睑下,眸光更是阴沉了几分。
完了。
沈娇娇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又没管住这张来自现代的嘴,恨不得猛抽几下。
她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挥挥手:“此等无谓之奏,日后不必再呈!退朝!” 说完,几乎是逃离般地率先起身,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大殿。
然而,“陛下”在朝堂上公然“发疯”,性情大变的消息,却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比朝会散场更快的速度,瞬间就飞遍了宫廷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精准地传入了那些深居后宫、耳目众多的嫔妃耳中。
嫔妃们初闻此事,皆是震惊不已。陛下以前性子阴沉难测,对后宫更是冷淡疏离,除了必要的宫宴和初一十五的例行请安,几乎从不踏足后宫,对她们这些妃嫔也是不假辞色,仿佛她们只是这皇宫里一件件精美的摆设。如今,竟会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如此不顾礼仪地“直言不讳”?
震惊过后,各种心思便如同春日的野草,悄然滋生,迅速蔓延。陛下转了性子?虽然方式惊世骇俗,但这是否意味着……那层隔绝她们的、冰冷的屏障出现了裂痕?或许,这是她们打破僵局,获得圣心垂怜的难得机会?
于是,沈娇娇刚回到御书房,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压压惊,喘匀那口因为“朝堂失仪”而提起来的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的环佩叮当之声,伴随着脂粉香气混合着各种花香,如同实质的浪潮般先于主人涌了进来。
守门的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陛、陛下!惠妃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贤妃娘娘……还、还有几位贵人、才人……各位小主们都来了!乌泱泱一片,说是听闻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动了肝火,龙体欠安,特来问安侍疾!”
沈娇娇一听,刚端起的茶杯差点脱手,头瞬间大了三圈!
她现在是萧烬没错,可内里是个实打实的、取向笔直的颜狗,爱的可是线条硬朗、八块腹肌的帅哥!
对美女……嗯,客观欣赏可以,但要被这么一大群莺莺燕燕围着,接受各种含情脉脉的注视和肢体接触?
不行!绝对不行!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和别扭!
她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宣。”
下一刻,原本庄严肃穆的御书房,仿佛瞬间被施了魔法,变成了百花争奇斗艳的御花园。以容貌明艳的惠妃为首,气质清冷的德妃,温婉可人的淑妃……各色美人鱼贯而入,一个个皆是盛装打扮,云鬓花颜,珠翠环绕,绫罗绸缎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她们美目流转间情意绵绵,娇声软语如同出谷黄莺,瞬间将偌大的书房填得满满当当,连空气都变得甜腻粘稠起来。
“陛下~您今日在朝堂上可真是吓坏臣妾了~” 惠妃率先开口,声音娇滴滴带着钩子,扭着水蛇腰就要上前。
“陛下万福金安,臣妾听闻您动了怒气,特意亲手炖了上好的老参汤,最是滋补安神……” 德妃语气温柔,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炖盅,眼神关切。
“陛下,您瞧您,脸色都不好了,定是累着了,臣妾略通推拿之术,给您揉揉肩松快松快吧?” 淑妃笑语盈盈,纤纤玉指已经跃跃欲试。
沈娇娇被这扑面而来的浓郁香气和四面八方涌来的娇声软语包围,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眼前发花,呼吸都困难起来。她看着眼前这群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放在现代任何一个都是女神级别的美人们,心里没有半分旖旎心动,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和“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混乱。
救命啊——!小烬烬!萧烬!你死了吗?!快出来!
你的后宫!你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自己搞定啊!
老娘我只喜欢帅哥!硬汉!型男!小奶狗!懂吗?!对着这么多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我压力山大!我尴尬癌都要犯了啊!
她在意识海里疯狂咆哮,徒劳地试图唤醒那个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装死的正主。可惜,真正的萧烬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只留下她独自面对这“甜蜜”的负担。
一位位份稍低但胆子颇大的李才人,见“陛下”只是僵坐在龙椅上,眼神发直地看着她们,不言不语,既不斥退也无表示,以为是被她们集体到来的“盛情”与“美色”所震撼,心中暗喜。
她壮着胆子,又往前凑了近几步,脸上堆起自认为最妩媚动人的笑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手,就想要去搭上沈娇娇放在御案上的手臂,声音更是柔得能拧出水来:“陛下……”
这一下,可算是彻底点燃了沈娇娇那根紧绷的、名为“直女尊严”的神经!
“啊——!”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又受到惊吓的猫,猛地从龙椅上弹射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了沉重的御案。她接连后退三大步,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盘龙柱才停下,然后伸出手指,颤抖地(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气的)指向满屋子目瞪口呆的美人,再也忍不住,用属于萧烬那清冽此刻却明显变调的嗓音,发出了石破天惊、足以载入后宫野史的呐喊:
“都别过来!退下!统统给朕退下!离朕远点!”
“小烬烬!萧烬!你装什么死?!快把你的莺莺燕燕都带走!听见没有!立刻!马上!”
“朕……不是,我!我跟你们说清楚!我是喜欢帅哥那一挂的!就是那种八块腹肌、宽肩窄腰、会打架能保护人的!不是你们这样的美女啊!你们别围着我!!我害怕!!!”
“……”
整个御书房,瞬间陷入了比太和殿更加彻底、更加诡异的死寂。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嫔妃们脸上精心维持的娇笑彻底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张拙劣的面具。伸出的玉手顿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个个美目圆睁,朱唇微张,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仿佛集体听到了这世间最荒谬、最不可思议、最颠覆认知的话语。
喜欢……帅哥?
陛下……亲口说……他喜欢……那种……男人?!
还、还具体到了八块腹肌、宽肩窄腰?!
这信息量过于巨大且惊世骇俗,她们那些平日里只用于争风吃醋、吟风弄月的娇弱神经,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处理,cpU集体过载,濒临烧毁。
守在门外的太监宫女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自己立刻原地失聪,或者化作殿柱上的浮雕,什么也没听见。
王德全老脸煞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
而在意识深处,一直保持沉默、冷眼旁观的萧烬,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震惊和灵魂震颤后,慌乱了,这……这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他这“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名声,怕是跳进九天银河也洗不清了。
列祖列宗……儿臣……儿臣不孝啊!
而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占了他身子、行事疯癫、口无遮拦的异界疯女人所赐!
沈娇娇喊完这一长串,看着满屋子仿佛被集体施了定身法、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的美人们,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都说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脸颊有些发烫,试图找补一下,挽回一点(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帝王形象:
“呃……那个……朕的意思是……” 她搜肠刮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点,“朕近日要潜心政务,励精图治!需要绝对清静!对,清静!你们……你们都回去!好好待在自己宫里,没事……没事不要来打扰朕!都退下吧!”
嫔妃们这才如同大梦初醒,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混杂着巨大的困惑、被嫌弃的委屈、世界观被冲击的茫然,以及一丝微妙的好奇,这陛下的口味何时变了?
她们窸窸窣窣地行着礼,眼神却忍不住偷偷瞟向那位紧贴着盘龙柱、仿佛她们是什么洪水猛兽的“陛下”,然后带着满腹疑云和破碎的芳心,默默地、迅速地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最后一位妃嫔的衣角消失在门外,沈娇娇才如同虚脱一般,顺着盘龙柱滑坐在地上,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地舒了一口大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吓死老娘了……这比连续加班一个月还累……
当皇帝太难了,尤其是当一个被美女包围的直女皇帝……
而在意识海深处,萧烬已经面无表情地开始认真思考,等将来有机会夺回身体掌控权后,他是应该先把沈娇娇这个祸害揪出来掐死,还是应该先想办法向全天下澄清自己取向正常这个关乎皇室尊严和帝王清誉的、严峻得不能再严峻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