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山林间几个闪烁,便已远遁数里。
她并未朝着西楚关方向与项羽等人汇合,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一路向南疾驰!
她深知,王离遇袭,秦国边军必然震动,通往西楚关的各个要道定会被严密封锁,重兵把守。
此时若强行西行,无异于自投罗网。
唯有向南,进入与秦国关系紧张、甚至时有摩擦的“大武”皇朝境内,方能有一线生机。
大武民风彪悍,军力强盛,秦国追兵必不敢轻易越境。
她将“木灵遁形”秘术催动到极致,身形几乎与山林草木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
一路翻山越岭,避开官道村镇,专挑人迹罕至的险峻山路而行。
饶是她修为高深,这般全力奔逃,也耗费了足足一日一夜的功夫,才终于抵达了秦、武两国交界的边境线。
眼前是一条宽阔湍急的界河,河对岸便是大武皇朝的疆土。
河上有一座简陋的石桥,桥头设有大武的边关哨卡。
几名身着皮甲、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大武士兵,正懒洋洋地守在桥头,检查着稀稀拉拉过往的行人。
虞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疲惫与紧张,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衣裙,撤去了遁形秘术,显露出身形。
她缓步朝着桥头走去,心中已然做好了被盘查、刁难,甚至被认出身份、遭遇不测的准备。
毕竟,她此刻身无通关文牒,又是孤身女子,形迹可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走到桥头,那几名大武士兵的目光扫过她时,只是在她那绝美的容颜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一名看似小头目的军官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粗声粗气地喝道:
“看什么看?快走快走!别挡着道!后面还有人呢!”
语气虽然粗鲁,却丝毫没有盘问的意思,直接示意她过关。
虞姬微微一怔,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大武边关的盘查,何时变得如此松懈了?还是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但她此刻也顾不得多想,机会稍纵即逝。
她连忙低下头,装作怯生生的模样,快步走过了石桥,踏入了大武皇朝的地界。
直到走出很远,她仍能感觉到背后那几名士兵投来的、带着几分贪婪与好奇的目光,但终究无人追来。
“竟然……如此顺利?”
虞姬回头望了一眼对岸秦国的疆土,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摇了摇头,将这份疑虑压下,辨明方向,朝着大武境内更深处疾行而去。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并与可能逃脱的项羽等人取得联系。
与此同时,秦国边境,界河以北约七十五里处,一座地势险要的山峰之巅。
十余名身着黄金火骑兵轻甲、气息精悍的秦军精锐斥候,正站在山顶,遥望着南方界河对岸那一片苍茫的大武疆土。
他们正是奉命追击虞姬、一路追踪至此的先锋小队。
“头儿,气息到河边就断了……那妖女,怕是已经过河,潜入大武了。” 一名斥候低声禀报。
为首的斥候队长面色阴沉,眉头紧锁。
他何尝不知?以他们的追踪之术,完全可以确定目标已越境。
但是……
“大武……”
队长啐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厌恶与忌惮交织的复杂神色,“那帮没开化的蛮子!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跟他们讲道理?比对牛弹琴还难!”
另一名斥候也接口道:“是啊头儿!咱们要是贸然越境追捕,别说抓不到人,搞不好直接就被那帮蛮兵当成挑衅,乱箭射死了!跟他们根本没法沟通!”
“而且,那妖女孤身一人,又无通关文书,就算过了河,在大武那种地方,也绝对是寸步难行!说不定刚进去就被哪伙山贼土匪掳了去,或者被大武的边军当细作抓了!咱们何必再去触这个霉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都写满了对跨境追击的抵触。
并非他们畏战,而是面对大武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行事风格野蛮直接的对手,任何外交辞令和规矩都形同虚设,跨境行动的风险实在太大,得不偿失。
斥候队长沉默片刻,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收队!回去禀报将军,目标已潜入大武境内,我等……追之不及!”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纷纷调转马头,朝着来路疾驰而去,不再看向南方那片在他们眼中如同龙潭虎穴般的大武疆土。
大武皇朝境内,一条通往内陆的官道之上。
一辆由四匹神骏异常的黑色骏马拉动的、车厢极其宽大、装饰却异常朴素的马车,正在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拉车的骏马步伐稳健,车身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车厢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顾震霄换上了一身舒适的青色常服,并未佩戴面具,正闭目靠坐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矮榻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忽然,他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安全了……”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随即,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约三寸高、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眼竟与那大武边关守将有着七八分相似的桃木小人。
木人身上,缠绕着几根细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丝线。
顾震霄指尖轻轻一弹,一缕细微的灵力注入木人之中。
“去。”
他随手将桃木小人抛出车窗。
那木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就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木人身上光芒一闪,竟化作一道极其淡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虚幻人影,如同青烟般,朝着边关哨卡的方向飘荡而去,速度奇快,转眼便消失不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百里之外,界河桥头那座大武边关哨卡内。
那名之前挥手放虞姬过关的军官,正翘着二郎腿,啃着一只烤羊腿,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甩了甩脑袋,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奇怪……刚才好像忘了点啥事儿?……管他呢!肯定是昨晚没睡好!”
他很快便将这丝异样抛诸脑后,继续大口啃起了羊腿,浑然不记得自己方才为何会如此“爽快”地放行一位形迹可疑的绝色女子。
那缕被顾震霄以傀儡秘术远程施加、潜移默化影响他判断的魂丝,已然悄无声息地回归,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马车之内,顾震霄再次闭上双眼,气息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马车在大武皇朝境内行驶了三天三夜。
顾震霄并未急于赶路,而是如同一个寻常的游历者,透过车窗,观察着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
与记忆中相比,大武的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他上次踏足此地,还是在前朝虺文王武甙在位之时。
那时的武朝,虽也尚武,但民风相对质朴,朝堂与大唐关系密切,商贸往来频繁,颇有几分盛世气象。
然而,历经三朝更迭,尤其是当今女帝武则天登基之后,整个大武的风貌已然截然不同。
顾震霄对这位女帝的了解,远非寻常人可比。
武则天,这位曾经的唐武王李治的皇后,其本身就是一部传奇。
关于李治的身世,一直众说纷纭,有传言他乃是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流落民间的血脉,因此大唐与武朝一度关系极为亲密。
但更多人嗤之以鼻,认为一国之君,绝无可能是他国皇帝子嗣,否则岂非将江山拱手让人?
而武则天,则用她铁腕的事实证明了,这世间并无绝对。
李治在位后期,体弱多病,武则天便开始逐渐接触权力核心。
李治驾崩后,她以雷霆手段扫清政敌,最终登临帝位,成为大武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帝!
登基之后,武则天展现出了惊人的政治手腕和勃勃野心。
她迅速切断了与大唐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转而推行一系列强硬的内外政策,大力扶持本土势力,尤其是军事与机关术的发展。
如今的大武与大唐,早已不复当年的亲密无间,边境摩擦时有发生,关系日趋紧张。
在顾震霄看来,武则天或许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仁德”的合格帝王,她手段酷烈,猜忌心重,但不可否认,她拥有极强的权力欲和掌控力。
而更让顾震霄在意的,是她身边那位深得信任的国师——姜武文。
此人智谋深远,算无遗策,乃是大武朝堂真正的定海神针,一个绝不能小觑的顶尖谋士。
这三天行程,顾震霄看到了更多身着玄甲、纪律森严的武朝边军巡逻;
看到了更多规模庞大、满载矿石与军械的运输车队;
沿途城镇的市井之间,谈论更多的是边关战事、军功封赏,少了几分昔日的闲适与繁华。
整个国家,都透着一股紧绷的、蓄势待发的尚武气息。
第三日深夜,马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大武皇朝的都城,神都洛阳。
夜色下的洛阳城,带给顾震霄的观感,又与秦国截然不同。
城墙高耸入云,并非简单的砖石结构,而是掺杂了大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特殊材料,墙体上隐约可见复杂的符文流转,显然布有强大的防御阵法。
城门口守卫的士兵,装备之精良,气势之彪悍,甚至隐隐超过了以军武立国的秦国边军。
踏入城内,眼前的景象更是让顾震霄目光微凝。
洛阳的繁华,是一种带着金属冰冷质感与肃杀之气的繁华。
街道宽阔笔直,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
街道两旁,并非尽是秦国的酒楼商铺,反而随处可见巨大的工坊、冶炼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炭与金属熔炼的气息。
更引人注目的是,街道上往来穿梭的,除了行人车马,还有各种造型奇特的机关造物!
有身高丈余、形如巨猿、背负着沉重货物的青铜机关力士,迈着沉重的步伐,发出“哐哧哐哧”的声响;
有如同巨型蜘蛛、八足灵活、在建筑墙壁上攀爬如飞的侦查机关兽;
有依靠齿轮链条驱动、发出隆隆轰鸣的运输车辆。这些机关兽的造型风格,与秦国墨家、公输家那种偏向流畅、精巧的风格大相径庭,更显粗犷、厚重、充满力量感。
顾震霄知道,大武的机关术,主要源自两个地方:一是聚集了天下巧匠的“稷下学宫”,二是以精密丝线操控傀儡闻名的“湖城万丝坊”。
两派风格各异,但共同点都是追求极致的实用性与杀伤力。
而最让顾震霄侧目的,是悬浮在洛阳城上空,那几艘庞然大物!
那是巨大的灵舟!船体由不知名的合金与灵木打造,长达数百丈,船身两侧伸展出巨大的金属翅翼,船体下方和四周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各色光华的灵石,提供着磅礴的动力。
灵舟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千丈的高空,如同守护城市的空中堡垒,投下巨大的阴影,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这种规模的空中载具,在秦国也极为罕见,足见大武在机关术,尤其是战争机关领域的投入与成就。
马车在城内行驶了一段,最终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街口停下。
顾震霄付清了车资,打发走车夫。他并未急着寻找下榻之处,而是先寻了一间门面气派、挂着“四海商行”招牌的店铺走了进去。
商行内灯火通明,客人却不多。
顾震霄直接走到柜台,从袖中取出一根黄澄澄、成色极佳的金条,放在柜台上,言简意赅:“换武朝通宝。”
柜台后的掌柜验过金条成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未多问,熟练地拨动算盘,按照当日牌价,兑给了顾震霄一大袋沉甸甸的武朝制式铜钱“开元通宝”,以及几张便于大额交易、由官方发行的“飞钱”票据。
换好钱,顾震霄这才不紧不慢地沿着街道行走,最终挑选了一间看起来颇为干净雅致、名为“清风客栈”的旅店要了一间上房。
但他并未立刻上楼休息,而是吩咐伙计将行李送入房间后,自己则在大堂角落寻了一张临窗的安静桌子坐下。
“伙计,来几样你们店的拿手小菜,清淡些便可。再烫一壶上好的‘玉露’清酒。”
“好嘞!客官您稍坐,酒菜马上就来!” 伙计殷勤地擦着桌子。
顾震霄靠在窗边,目光透过窗棂,望着窗外洛阳城灯火通明、却又透着森严秩序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热腾腾的酒菜很快端上,他自斟自饮,看似悠闲,脑海中却已开始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