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王雅在孙天河身边坐下,动作自然地将酒倒入杯中,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荡漾,映着变幻的灯光。
“尝尝,85年的柏图斯,知道您回来,特意留的。”
她的靠近带着一股淡雅的香水味,混合着酒香,在喧嚣的音乐背景下,形成一种暧昧的私人空间感。
孙天河接过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抿了一口。
酒液醇厚丝滑,确实是好酒。
“辛苦你了,二娘。这半年,会所打理得不错。”
“都是少爷信任。”
王二娘笑容温婉,身体不着痕迹地又靠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温度。
她打量着孙天河,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丝心疼,“就是少爷您……清减了些。A市那边,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语气温柔,带着长辈般的疼惜,但眼神流转间,又分明有着超越下属的亲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撩拨。
王二娘对孙家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她对这位年轻少主的情感,似乎也有些复杂。
她见证了孙天河的成长,也深知他如今背负的压力。
“都过去了。”
孙天河晃动着酒杯,目光投向下方沸腾的舞池,声音在震耳的音乐中显得有些模糊,“S市,才是根。”
“对,回来了就好。”
王二娘又给他斟上酒,自己也喝了一口,脸颊微微泛红,在迷离的灯光下更添艳色。
“少爷今晚怎么有兴致下来喝酒?刚才顶层的事……我已经处理干净了,海山集团那边,明天会有‘惊喜’等着他们。”
她低声汇报,语气自信。
“做得干净点。”
孙天河点头,目光转回,落在王二娘脸上,带着一丝玩味,“至于喝酒……突然想热闹热闹。怎么,二娘不陪我?”
“少爷说哪里话。”
王二娘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您想喝,我自然奉陪到底。”
“只是……”
她凑得更近,几乎贴着孙天河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笑意,“小心喝多了,回去被李小姐和苏局长念叨。”
她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和调侃,也是在提醒孙天河他身边那几个女人的存在。
孙天河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王二娘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这个动作带着几分亲昵,几分强势,也几分在酒精和音乐催化下刻意放纵的随意。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今晚,陪我喝酒的是二娘你。”
王二娘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软了下来,顺势靠在他肩头,手中的酒杯与孙天河又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娇艳,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幽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知道孙天河可能是在做戏,可能是心情烦闷需要宣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此刻他需要她陪着,这就够了。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喧嚣的卡座里,低声交谈,偶尔碰杯,姿态亲密。
孙天河的手有时会无意识地摩挲王二娘旗袍光滑的丝绒面料,王二娘也会适时地为他斟酒,喂他吃一颗水果。
在周围迷离的光影和震耳的音乐衬托下,这一幕充满了成年男女之间心照不宣的暧昧与张力。
不少眼尖的客人或会所工作人员都注意到了这个角落,窃窃私语,目光中充满好奇与探究。
毕竟,王二娘在金顶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却又滴水不漏,何时见过她对一个男人如此亲昵?
而这个男人,正是今晚刚刚震慑了王家少爷的神秘老板!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dJ大厅另一侧,一个相对僻静的VIp通道入口处,一道清冷的身影不知已经站立了多久。
苏静深穿着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警服常服,没有戴帽子,短发利落,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显然是刚结束工作。
她是接到线报,金顶会所有可疑人员聚集,才临时决定过来看一眼。
以她局长的身份,本不必亲自来这种地方,但事关近期她紧盯的几件案子,她还是决定亲自来确认一下环境。
她拒绝了经理的陪同,独自走进喧闹的大厅,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震耳的音乐让她眉头微蹙,空气中弥漫的烟酒和香水味也令她不喜。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视野最好、也最隐蔽的环形卡座。
她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孙天河和王雅。
孙天河侧着脸,嘴角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慵懒又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
王二娘靠在他肩上,笑容妩媚,正将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孙天河低头含住,手指似乎还在王雅的肩头轻轻划动。
灯光迷离,音乐轰鸣。
那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苏静深的眼底,随即蔓延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闷感。
她握着对讲机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那卡座里刺眼的亲密画面,和她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她站在通道口的阴影里,警服的肩章在变幻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职业性的冷静与疏离,甚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只有那双总是清明锐利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凝结了,又碎裂开,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就这么靠在角落,目光死死盯着孙天河,就这么平静祥和的看着他。
孙天河仰头喝尽杯中最后一点残酒,辛辣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正要将杯子放下,眼角的余光却像是被什么牵引,越过王二娘馨香的发髻,穿过迷乱的光影,精准地捕捉到了VIp通道入口那片相对静止的阴影。
那里站着一个人。
藏青色的警服,即便在如此昏暗混乱的光线下,也显得笔挺而冷硬。
短发,挺直的脊背,还有那张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气息的侧脸。
苏静深。
孙天河揽着王二娘肩膀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穿着警服?
几乎是同时,他清晰地“读”懂了苏静深此刻的状态。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表情,甚至没有看向这边。
或者说,她的目光似乎只是随意地扫过全场,但孙天河太了解她了,那看似平静的侧脸。
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握着对讲机、指节微微凸起的手,无不透露出一种极力压抑的、近乎风暴前夕的平静。
尤其那双眼睛,即便隔着喧嚣和光影,他也仿佛能感受到其中冻结的寒意。
她是看到的。
而且,很不开心。
这个认知让孙天河心头掠过一丝意外,随即是一种混合着无奈、好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知道苏静深对自己或许有超越普通朋友的情愫,但如此直接、如此冰冷的反应,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王二娘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仰起脸,媚眼如丝:“少爷?怎么了?”
孙天河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王二娘一眼,脸上那慵懒邪气的笑容淡去,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轻轻拍了拍王二娘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扶正,动作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二娘......”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依旧清晰,“酒喝得差不多了。我还有点事,你先忙。”
王二娘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物,顺着孙天河刚才目光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没看清阴影中的人,但心中已然明了。
她脸上娇媚的笑容未减,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极淡的失落,随即很好地掩饰过去,顺从地坐直身体,端起自己的酒杯:“好的,少爷。您有事随时叫我。”
孙天河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便径直朝着苏静深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穿过扭动的人群,绕过晃眼的灯柱,如同分开水流的礁石。
苏静深似乎早已察觉他的靠近,但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虚空,仿佛在研究舞池里某个虚无的焦点。
只有那越发挺直的背脊和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了她并非真的无动于衷。
孙天河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同样看向喧闹的舞池。
震耳的音乐声浪冲击着耳膜,但他开口的声音,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嘈杂,清晰地传入苏静深耳中:“好巧。来扫黄打非?还是视察民情?”
语气带着他惯常的、对苏静深特有的那种略带调侃的熟稔。
苏静深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平视前方,没有看他,声音如同她的表情一样冷硬:“接到线报,例行检查。孙先生这么晚,好兴致。”
“孙先生”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公事公办的疏远。
“兴致谈不上.......”
孙天河摸了摸鼻子,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冷意,“就是回来看看自家买卖,顺便喝杯酒解解乏。”
“倒是苏局,日理万机,这么晚还亲力亲为,让人敬佩。”
苏静深终于侧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对上孙天河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审视:“自家买卖?孙先生刚才视察得……很深入嘛。”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刚才坐的卡座方向。
孙天河被她这直接又带刺的话噎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是之前那种慵懒邪气的笑,而是带着点无奈和真诚:“吃醋了?”
这三个字说得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苏静深强自维持的冰冷外壳。
她脸上那完美的职业性冷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但眼神却更冷了,带着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羞恼:“孙天河!你胡说什么!我是在执行公务!”
“是是是,执行公务。”
孙天河从善如流地点头,身体却微微向她倾斜,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那请问苏局长,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有没有看到什么违反社会治安管理条例的不当行为?”
“比如,两个熟人只是喝喝酒、聊聊天,缓解一下工作压力?”
“缓解压力需要靠那么近?需要喂葡萄?”
苏静深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更冷,恨不得把话吞回去。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孙天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睛弯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哦,原来苏局看得这么仔细啊?”
他拖长了语调,故意逗她,“连喂葡萄都看见了?那苏局有没有看见,我后来把那颗葡萄吐了?”
“你……”
苏静深被他这无赖又跳跃的话气得一时语塞,瞪着他,胸口微微起伏。
她穿着警服,站在喧嚣的夜场角落,却被眼前这个男人三言两语气得差点维持不住冷静自持的形象。
“王二娘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也是这会所的总经理,帮我父亲打理这里很多年了。”
孙天河收起玩笑,语气正经了些,但眼神依旧明亮地看着苏静深,“刚才就是聊点会所的事,她有点担心我,多劝了几杯酒。”
“举止是亲近了点,那是她把我当自家孩子。苏局,你该不会……连长辈的醋都吃吧?”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关系,又点明了王二娘的立场,还顺带又把“吃醋”的帽子扣了回来,语气诚恳又带着点无辜。
苏静深咬着下唇,别开视线。
理智上,她知道孙天河的话有道理,王二娘的身份她也略有耳闻。
但情感上,刚才那一幕带来的冲击和瞬间涌上的酸涩,并非那么容易消散。
尤其是孙天河此刻这副“我只是个无辜的宝宝”的表情,更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谁吃醋了!”
她硬邦邦地反驳,声音却没那么冷了,“你爱跟谁亲近跟谁亲近,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觉得……在这种场合,你刚回S市,还是注意点影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