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萌芽的脚刚踩进暗道入口的泥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滑去。她慌忙扒住石壁,手掌蹭过一层湿滑的青苔,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脊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慢点!”风驰在身后低声疾呼,“这地道年久失修,地面全是烂泥,踩稳了再挪。”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几下,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片刻,终于稳定下来。
火光照亮了前方狭窄的通道,顶上不断有水滴坠落,砸在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地面布满碎石与深陷的足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仿佛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嗅嗅缩在岑萌芽的衣领里,小爪子紧紧抓着布料,鼻尖飞快翕动:“我说主人,你能不能走得稳当点?我这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再摔一次,我可就罢工不预警了啊!”
“闭嘴。”岑萌芽喘着粗气,抹去脸上溅到的泥点,“你要是真想罢工,现在就可以滚回灵墟城,找个瓜子摊养老去。”
“嘿!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你钻地洞的灵鼠!”嗅嗅炸毛,小脑袋探出来愤愤不平,“你闻闻这味儿,霉味、腐泥味,还有点铁锈味,这地方怕不是几十年没通风了?我怀疑下一秒就有毒虫爬出来咬我尾巴!”
风驰举着火把走在最后,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边走边提醒:“别吵了,节省点体力。前面有块石头凸出来,小心别绊着。”
一前一后,他们在狭窄的通道中艰难前行。岑萌芽一边走,一边用鼻子轻轻吸气,空气中隐约有股微弱的流动感,带着一丝外界草木的清新气息。她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头顶,心中已有判断。
“出口应该在左前方。”她抬手示意两人放缓脚步,“有风的味道,说明那边连通着外面。”
“你怎么这么肯定?”风驰疑惑地问。
“我能闻出风向。”岑萌芽简洁回应,“之前在玄元宗试炼时,就是靠这个躲过了好几次迷阵。”
“哦对,你鼻子比狗还灵。”风驰恍然大悟。
“你说谁是狗?”嗅嗅立刻反驳,“我可是高贵的守护神兽后代!再说了,要不是我天天帮你翻译气味提示,你能这么顺利找到方向?”
“行行行,你是祖宗。”岑萌芽翻了个白眼,“现在麻烦你闭嘴一会儿,让我专心分辨路况。”
他们又艰难跋涉了大约半柱香时间,通道逐渐开始上坡,地面也比之前干燥了些,碎石增多,泥坑变少。就在三人以为能顺利抵达出口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石块摩擦声。
“嘘——”风驰立刻熄灭火把,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岑萌芽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短棍,指尖触到熟悉的木质纹理,心中稍安。嗅嗅也瞬间噤声,只露出一双黑亮的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上方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洞口,刚好够一个人探头。一道人影出现在洞口,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那细长如柳叶的耳朵、脚踝绑着的轻便弹簧带,正是匆匆族巡逻岗哨的标准装束。
那人低头盯着下方的黑暗,沉默了片刻,语气带着审视:“谁在下面?”
风驰缓缓抬起手,压低声音回应,语气沉稳却不失亲近:“是我,风驰……自己人,不是外敌。”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声音依旧压低:“少族长?你怎么会在这条暗道里?”
“带着朋友逃命。”风驰直言不讳,“被玄元宗的人追杀,只能走这条密道。”
上方的人没再追问,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一条粗麻绳从洞口垂了下来,“啪”地甩在泥地上,激起细小的泥点。
“抓紧绳子,一个一个上来,动作快点,别耽误时间。”岗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风驰二话不说,先将火折子塞回怀中,双手抓住绳子,手脚并用往上攀爬。他的动作敏捷,很快便抵达洞口,与岗哨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探出头,向下方伸出手:“萌芽,上来吧,我拉你。”
岑萌芽握紧绳子,脚下用力蹬着石壁,在风驰的牵引下,一步步向上攀爬。
洞口的光线越来越亮,等她终于爬上去站稳,才看清岗哨的模样……是个年轻男子,脸上有道浅浅的疤痕,眼神锐利如鹰,身穿灰褐皮甲,身后隐约可见一座半嵌在岩壁里的哨塔,塔上挂着一面绣有迅风纹的小旗,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谢谢。”岑萌芽喘着气道谢。
岗哨只是微微点头,目光掠过她,又转向下方的通道,低声催促:“快点,把你那只老鼠也拉上来,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风驰俯身,一把将还在抱怨“这绳子磨爪子”的嗅嗅捞了上来,顺手扔进岑萌芽怀里。嗅嗅浑身沾满泥水,气得直抖毛:“我靠!谁扔我?!这属于高空抛鼠!下次能不能走正门?哪怕走茅房我都认了,这破洞比我住过的最烂鼠窝还脏!”
“你住过多少烂鼠窝?”风驰忍不住笑出声。
“比你见过的瓜子壳还多!”嗅嗅哼了一声,缩进岑萌芽的脖子后面,不肯再露头。
岗哨看了看天色,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他压低声音说:“你们别往东城门去了,那边已经打起来了,玄元宗的人和界商盟的守卫对上了,乱得很,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我们改走北门?”风驰问道。
“可以。”岗哨抬手,指向远处一条隐蔽的山脊小路,“顺着那条野径走,北门的守卫换班有一盏茶的空档,你们算准时间,就能混出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岑萌芽忽然开口,目光直视岗哨,带着一丝审视。她知道,匆匆族虽不与玄元宗结盟,但也素来不愿得罪大宗门,岗哨如此干脆地援手,难免让她心生疑虑。
岗哨看了她一眼,又转向风驰,语气诚恳:“因为他是我们的少族长,护住少族长和他的朋友,是我的职责。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听说过你的事,玄元宗的人修行事霸道,未必是你有错。换做别人,我或许会按规矩上报,但你不一样。”
风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感激:“谢了,阿岩。这份情我记下了。”
“别谢太早。”阿岩收回绳子,手脚麻利地用草皮将洞口重新遮掩好,“要是被长老发现我私放外人,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快走,往北边去,别让人看见。”
说完,他转身走进哨塔,门轻轻合上,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岑萌芽沿着阿岩所指的方向快步前行。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暗道中的湿冷,脚下的路虽崎岖,却比地道好走太多。草丛茂密,刚好能遮住他们的身影,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守卫的呼喝声,却并未有人发现他们。
“总算不用再钻地了。”风驰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腿,“刚才在地道里,我腿都快软了。”
“你还会腿软?”岑萌芽瞥了他一眼,“我看你爬绳子比兔子还快。”
“那是灵压飙升,现在才感觉到累。”风驰咧嘴一笑,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等会儿,你可别拖后腿。”岑萌芽加快脚步,“我们得赶在下一拨守卫接班前抵达北门,错过了这个空档,就难办了。”
嗅嗅在她怀里探出头,小鼻子嗅了嗅,忽然疑惑地说:“哎,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星核碎片好像变热了点?”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岑萌芽立刻把手伸进衣服内袋,指尖触到那块星核碎片,果然感觉到一阵温热,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凉。这种热度很微弱,却清晰可辨,像是从碎片内部散发出来的。
“是不是你的体温传过去的?”风驰皱眉问道。
“不可能。”嗅嗅立刻反驳,“这热度是从碎片里面透出来的,就像……它在回应什么东西一样。”
岑萌芽沉默不语,指尖摩挲着星核碎片,心中充满疑惑。难道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还是说,玄元宗的人又在用什么手段追踪?
她抬头看向北门方向,山脊线清晰可见,隐约能看到守卫的身影在来回走动,旗帜随风晃动。
“不管它为什么变热,我们现在只能往前走。”岑萌芽收回手,眼神坚定,“就算有危险,也不能回头。”
“走就走。”风驰重新握紧短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追着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们继续前行,草丛被踩得沙沙作响,阳光越来越烈,照得人额头冒汗。岑萌芽始终将手放在内袋里,能清晰地感觉到星核碎片的温度没有降下去,反而越来越明显,像是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逐渐苏醒。
突然,她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前方的小路上。
那里躺着一块灰色的布条,边缘有些烧焦的痕迹,像是从谁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上沾着些许泥土,看起来丢弃的时间并不长。
风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布条,仔细看了看:“这不是我们的衣服布料,也不是匆匆族的制式服装。”
“我闻闻。”岑萌芽凑近布条,鼻尖微动,“上面有股药味,还混合着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有人受了伤,而且不久前刚从这里经过。”风驰的脸色凝重起来,“会不会是玄元宗的人?或者是其他被追杀的人?”
“要不要过去看看?”嗅嗅小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万一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呢?”
“如果是陷阱,早就该动手了。”岑萌芽凝视着布条掉落的方向,若有所思,“但这块布丢得太随意了,不像是刻意埋伏,反而……像是故意留下的标记。”
风驰盯着那条延伸向密林深处的小路,沉默了几秒:“你觉得是有人在向我们求救?”
“不确定。”岑萌芽摇了摇头,将布条收进护腕夹层,“但我想去看看。如果真的是需要帮助的人,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如果是陷阱,我们也未必没有应对的办法。”
她说完,便迈步向前走去。风驰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上,心中却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嗅嗅在她怀里嘀咕:“每次你说‘去看看’,准没好事发生……希望这次能例外吧。”
岑萌芽沿着小路继续前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脚步声踏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前方出现一个拐角,一棵歪脖子树斜斜地生长在路边,树枝低垂,遮住了拐角后的景象。
那人影就站在树下,背对着他们,手里拄着一根木棍,身形看起来有些佝偻,似乎伤势不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岑萌芽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穿着的衣服虽已破旧,却能看出是玄元宗的制式长袍,而他拄着的木棍,赫然是玄元宗长老专属的刻纹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