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关上后,我坐回工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亮着,协作文档的更新时间停在下午四点零七分。林晓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平板,声音压得很低:“苏总,赵峰那边三个协作组,都没回我们昨天发的需求单。”
我没抬头,把刚才会议上的发言要点转成文字存进加密文件夹。鼠标一点,弹出系统日志页面。b-07项目的审批流程卡在“数据支持”环节已经三十六小时,对方标注的是“排队中”。
这不对劲。
上周同一类请求,平均响应时间是十小时。我调出另外两个项目的数据,结果一样。不是不处理,而是全都排到了队尾,理由清一色写着“资源紧张”。
我盯着屏幕看了两分钟,点了右键,截图,新建邮件。
收件人是分管副总裁,抄送栏空着。标题写得直接:**关于跨部门协作机制异常的预警说明**。
正文很短。我把三个项目的延误节点列成表格,附上客户合同里的交付截止日,最后一句写着:“若支持延迟持续,项目将面临违约风险。”
发完邮件,我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林晓没走,站在我旁边翻手里的任务清单。“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她问。
“不是故意,就是流程问题。”我说,“但流程被人动了手脚,和故意没区别。”
她咬了下嘴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回复。然后按规则走下一步。”
五分钟后,企业微信响了一下。副总裁回了消息,就一句:“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聊聊。”
林晓听见提示音,眼睛亮了点。“他要管了?”
“不一定。”我摇头,“他可能只想让我自己解决。这种事,没人喜欢插手部门之间的摩擦。”
但她还是松了口气,低头去改协作文档的状态,标成“等待上级协调”。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我进了副总裁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眉头皱着,面前摊着我昨晚发的邮件打印件。桌上还放着另一份文件,封皮上有赵峰的名字。
“你这个情况,我看了。”他开口,“但赵峰那边说,他们也在赶项目,人力确实排不开。”
“我能理解。”我说,“但系统记录显示,他们同期处理了五个优先级低于我们需求的任务。其中两个还是常规周报。”
他抬眼看过来。
“我不是质疑他的安排。”我继续说,“我只是指出一个事实——我们的请求被系统性延后了。这不是能力问题,是协作机制失灵。”
他沉默了几秒,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个号。“让赵峰上来一趟。”
十分钟后,赵峰推门进来。西装笔挺,脸上带着笑,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陈总?”他语气轻松。
副总裁把我的邮件推过去。“苏砚这边几个项目卡住了,说是你们组迟迟不给数据支持。”
赵峰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哦,这个啊。我们最近确实忙,排期满了。她们的需求我看到了,等有空档就处理。”
“不是等有空档。”我看着他,“是按照公司《跨部门协作管理办法》第十条,紧急项目应优先响应。我在邮件里附了客户合同条款,如果延误导致违约,责任归属需要提前明确。”
他脸色变了下。“你这是要甩锅?”
“我不是甩锅。”我说,“我是提醒大家,别把流程拖延变成默认选项。我可以等,客户不会等。”
副总裁抬起手,打断我们。“行了。既然流程规定有优先级,那就按流程办。赵峰,今天内把支持跟上。”
赵峰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副总裁的表情,最终只点了点头。“知道了。”
走出办公室时,林晓在走廊尽头等我。我朝她点点头,她立刻转身往工位跑,估计是去通知团队。
回到座位,我打开邮箱,发现赵峰团队终于回了第一份材料。点开一看,核心参数缺失,附件写着“初版,请核对”。
典型的应付。
我当场发起补正请求,标题写清楚:“依据今日协调会决议,请于今日17:00前补齐完整数据包”,然后抄送副总裁邮箱。
做完这些,我转头对林晓说:“把上次那份《协作延误记录表》更新一下,下次管理层会议前发我。”
她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点头坐下,飞快打开文档。
中午过后,对方重新发来了材料。这次完整了。
但我没放弃。打开系统后台,调出他们的操作日志。从接收到处理,中间隔了六小时。期间他们完成了三项非紧急任务的审批。
这就是所谓的“没空”?
我截了图,存进“证据链备份”文件夹。
下午四点,林晓凑过来,声音很轻:“赵峰在茶水间说话,声音特别大,说有人喜欢告状,想靠踩别人上位。”
“他说谁?”我问。
“没点名。但大家都看向我们这边。”
我嗯了一声,没抬头。这种话,本来就不指望他们背着人说。
真正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必须配合,哪怕不情愿。
这才是规则的力量。
五点二十分,我发完最后一封跟进邮件,关闭协作看板页面。办公室灯光还亮着,周围同事陆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林晓站起身,问我:“苏总,您还不走?”
“再待会儿。”我说,“明天早会要用的材料还没定稿。”
她点点头,拎起包走了。
我打开另一个文档,开始整理下周的项目节奏表。刚敲到第三行,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消息。
是赵峰发来的私聊。
“你以为找领导压我就赢了?”
我没马上回。
过了几分钟,我才打字:“我没想赢你。我只是要完成工作。”
他回得很快:“那你最好祈祷,以后永远有上面的人给你撑腰。”
我看着这句话,删掉刚打的一段反驳,重新输入:
“我不需要谁撑腰。我只需要规则正常运行。”
发送。
消息状态显示“已读”。
他没再回。
我合上笔记本,手搭在包上,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行政群的通知。
【临时通知】今晚八点,所有项目经理参加线上复盘会,议题:协作效率优化。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三秒,冷笑一声,直接点开群聊。
“我今晚已有个人安排,无法参会。”
群里瞬间安静。
三分钟后,赵峰回了消息:“苏总,这是紧急会议,关系到后续资源分配,建议尽量参加。”
我回他:“紧急会议需提前24小时通知,且不得占用非工作时间。本次不符合规定。”
他又发了一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大家都理解。”
我直接@了人事和行政负责人:“请确认本次会议是否计入加班时长,并启动加班审批流程。如未审批,恕我无法参与。”
群里彻底静了。
我关掉手机,拎起包站起来。
工位对面的玻璃墙上,映出我穿着红色西装的身影。灯光有点晃,但轮廓很清晰。
我朝电梯走去。
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赵峰的办公室。
门开着,他坐在里面,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看到我望过去,他没有避开视线。
我也站着没动。
两秒后,他放下手机,站起身,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