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动，我停下脚步，没立刻接。
走廊的风从背后吹进来，发丝扫过脖颈。刚才那一声铃响来得突然，但我不慌。该来的已经来了，躲不掉，也没必要躲。
我划开接听，林晓的声音传出来，比平时快半拍：“苏总，你到哪了？”
“刚出电梯。”我说，“有事？”
她顿了一下，“大家都在等你回来。赵峰早上又发了一条群通知，说所有对外文件必须经他审核签字。”
我往前走，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声音清晰。“然后呢？”
“没人理他。”她的语气带点笑，“几个项目组直接按原流程提交了客户材料，连抄送都没给他。”
我点头，推开玻璃门走进办公区。
大厅里人来人往，没人抬头看我，但空气有点不一样。前台小妹看见我，手指悄悄竖了个大拇指。我没停，径直穿过中庭。
“还有件事。”林晓说，“这几天……不止我们部门的人在用你那套方法。”
我拐进相邻项目组的走廊，脚步慢下来。
墙上贴着一张A4纸，手写标题：**会议三原则——限时、有议程、禁跑题**。下面是签名栏，密密麻麻十几个名字，财务部、市场部的都有。
我继续走。
茶水间门口，两个实习生正对着白板核对任务清单。白板一角贴着彩色便利贴，写着“番茄钟第3轮”，旁边画了个笑脸。
我问其中一个：“这谁弄的？”
她抬头，“哦，林姐分享的模板，说这样干活不乱。”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继续往前。
回到自己工位前，我放下包，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邮箱弹出十几条未读提醒。大部分是系统自动推送的审批待办，一条来自陈总的邮件夹在中间，标红加急。
我还没点开，林晓从侧面走过来，手里拿着平板。
“你要的数据我整理好了。”她站定，声音压低，“从你休假那天起，跨部门协作请求增加了三倍。财务部张主管主动找我要《职场权益指南》电子版，说他们组最近被逼加班，想试试你的办法。”
我看着她，“他们不怕？”
“怕。”她笑，“但他们更怕一直这么熬下去。昨天市场部开了个午间分享会，讲怎么拒绝无效复盘会，三十多人参加，一半不是我们系统的。”
我挑眉。
“不止这些。”她调出一张截图，“这是行政部内部流转的‘高效办公倡议书’草稿，引用了你上个月驳回加班申请的理由——‘工作量不等于价值产出’。”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
这话我确实说过，但没想到会被抄成口号。
“你觉得现在这样，算不算……有点失控？”她问。
“不算。”我说，“失控是没人管方向。现在是有人开始自己走，只是还没统一路线图。”
她点头，“所以我做了个表格，记录哪些部门用了哪些方法，有没有变形走样。”
我接过平板快速翻看。
有照搬的，比如技术组开始实行“无ppt周会”；也有歪解的，像后勤部把“拒绝加班”理解成“下午五点准时关电脑走人”，不管手头有没有活。
“问题在哪？”我问。
“标准不一。”她说，“有人真想提效，也有人只想偷懒。再这么下去，容易被人拿反面例子攻击。”
我合上平板还给她，“那就立标准。”
她一愣，“怎么立？”
“做认证。”我说，“不是谁说自己高效就高效的。下周起，推行‘高效实践案例申报’，谁用了方法、出了成果、留了记录，经审核通过，发认证标签。”
她眼睛亮了，“就像内部KpI？”
“不是KpI。”我纠正，“是通行证。贴了这个标签的流程，自动免检一次上级抽查，优先排进资源池。谁不服，拿数据来比。”
她低头记下要点，忽然抬头：“那……赵峰那边怎么办？他今天已经在群里阴阳怪气，说我们搞‘小圈子运动’。”
我冷笑，“他越骂，越说明我们戳到痛点了。”
她抿嘴笑，“所以咱们继续？”
“当然。”我说，“不过这次别只靠口口相传。你牵头做个《高效联盟操作手册》，不用太厚，一页纸讲清核心规则，明天午休时间发全公司内网公告栏。”
她愣住，“公开？不怕被举报？”
“怕什么。”我直视她，“我们每一步都合规，每一项都有据可查。光明正大做事，最不怕人盯着看。”
她深吸一口气，“好，我马上准备。”
她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她。
“林晓。”
她回头。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愿意信这套东西？”
她想了想，“因为……真的能少加班？”
我摇头，“是因为他们终于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工作——不用装忙，不用演苦，把时间花在真正重要的事上。”
她静静听着。
“这不是反加班。”我说，“是夺回工作的定义权。谁说了算，谁就有尊严。”
她点头，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执行，而是有了主见。
“去吧。”我说，“让所有人知道，高效不是特权，是权利。”
她快步离开。
我坐进椅子，调出内网通讯录，在“林晓”名字前加了个星标备注：**联盟发起人**。
然后打开陈总的邮件。
内容很短：**高层会议定于明早九点，议题——组织效能优化方案汇报。请做好准备。**
我看完，删掉收件箱里的其他干扰邮件，只留下这一封。
起身时，我把桌上的《职场权益指南》拿起来，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高效联盟第一阶段目标达成：跨部门自发复制。下一步，制度化推进。**
笔尖停顿一秒，我在下面画了个框，写上三个名字。
第一个是林晓。
第二个空着，留给下一个站出来的人。
第三个，我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上书，我走向会议室。
阳光从玻璃幕墙斜照进来，落在红色西装肩线上。走廊尽头有人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转身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门关上前，我听见里面有人说：“快，把上周的加班表改了，苏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