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散去后，会议室的灯亮着，没人急着走。林晓站在我旁边，手指还搭在那份《全球高效工作标准》的封面上，眼神有点发愣。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天她递给我培训讲师报名表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姑娘心里有火，只是以前被压着，不敢烧。
现在火点起来了。
我收拾电脑，没说话。她跟着我走出会议室，走廊灯光打在她脸上，比平时亮了几分。到了办公室门口，她停下脚步。
“苏总，”她说，“我想试试。”
我没问她试什么。她也不需要我问。
两天后，人事通知下来：林晓升任部门副总监，负责高效守则落地执行组。
这是第一个真正接下这个担子的人。
晨会那天，她穿了件浅灰衬衫，头发扎得利落。我坐在后排没出声，看她站在投影前打开数据页。
“过去三周，我们组任务完成率上升35%，加班时长下降52%。”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你们这数据是算出来的吧？苏总监在的时候还能这样，现在换你管，能行？”
林晓没停顿，继续说：“从今天起，所有任务分配附带‘产出目标卡’。不做过程监控，只看节点交付。”
有人冷笑：“又是那套？让我们自己写目标，完不成就背锅？”
另一个老员工接口：“说得轻巧，客户临时改需求怎么办？项目延期谁担责？”
林晓终于抬头：“责任当然有人担。但前提是，我们知道什么叫‘有效工作’。”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红色小册子，放在桌上。
“这是苏总给我的《职场权益指南》。”她说，“第23页写着一句话：‘不想加班，就得学会提前把事做对。’”
有人笑出声：“你还真当宝供着啊？”
林晓不动：“我不是拿来念经的。我是用它做事的。”
她调出上周的日志：“张哥，您上周改了七版ppt，客户最后回邮件说，第一版框架最清晰。问题不在努力，而在方向。”
那人脸色变了：“你这是说我白忙？”
“我不是评价您辛苦。”林晓语气平，“我是说，我们可以少走弯路。比如现在开始用‘产出目标卡’，先把客户核心诉求列出来，再动手。您觉得浪费时间，但我查过记录，您平均每次返工耗掉11小时。”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你们这是把人当机器拆解！”那人猛地站起来，把椅子推到一边，“每天打卡目标，完了就走人？团队感情呢？责任心呢？”
林晓看着他，没退。
“我们不是拆解人。”她说，“是帮每个人找到最高效的节奏。您要是觉得流程不合理，欢迎提优化建议。但请先试一次。”
她翻开手册第15页，递给对方：“这里写着‘如何识别无效劳动’。您可以看看，是不是每一条都能对应上。”
那人没接，转身出了会议室。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林晓合上手册，平静宣布：“今天核心工作时间只有两小时，10:00-12:00。其余时间自由安排。非紧急消息不回复，会议一律不安排。”
说完，她关掉了钉钉的消息提醒。
整个组愣住了。
没人动。
十点整，她打开计时器，开始处理手头方案。其他人还在翻文件、刷邮箱，动作迟缓。
半小时过去，没人提交任务。
一小时过去，还是静默。
有人偷偷看手机，有人盯着屏幕发呆。冷对抗开始了。
林晓不催，也不说话。十二点整，她准时合上电脑，起身去吃饭。
下午一点半，她回到工位，邮箱弹进第一条消息。
是小王发来的数据分析模块，标题写着：“原来专注两小时真够用。”
附件里内容完整，逻辑清晰，可以直接放进报告。
五分钟后，第二条来了。
第三条、第四条……到三点，全组八个人，六人完成了当日核心任务。
那个早上拍桌子的老员工，交得最晚。但他交了。
而且只改了一版。
林晓打开他的文档看了眼，客户标注的重点全部覆盖，结构比之前任何一稿都稳。
她没发表扬，也没点评，只是在系统里点了“确认交付”。
下班前，她把所有人本周的任务进度拉成一张表，贴在共享面板上。
绿格子占了大半。
第二天晨会，没人再说“太严格”。
反倒有人问：“下周能不能加一场高效拆解培训？我们组想试试新模板。”
林晓点头：“可以。我已经申请了资源，周三下午两点，第一期开讲。”
散会后，她回到座位，翻开那本《权益指南》，轻轻摩挲了一下封面。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页折起来的地方。
是第23页。
我站在办公室玻璃外，没进去。
她不知道我在看。
但她不需要知道。
有些人一旦觉醒，就不需要领路人了。
她开始整理下周的培训材料，把“产出目标卡”模板重新排版，加了几个常见误区提示。做完这些，她看了看时间，刚过五点四十。
她合上电脑，收拾包。
然后关灯，离开工位。
路过公告栏时，她停下，抬头看了眼墙上还没撤下的旧标语：“奋斗成就未来”。
她没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转身走向电梯。
脚步很稳。
电梯门快合上的瞬间，她按下开门键，回头看了眼办公区。
灯光零星亮着，但大多数工位已经空了。
她收回视线，再次按下关门。
金属门缓缓闭合。
她的影子在光洁的门面上缩成一道细线。
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