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起包,朝电梯方向走。走廊灯光比刚才暗了些,脚步声在空旷里显得清楚。走到一半,手机震了一下。
行政群弹出消息:【临时通知】今晚八点,所有项目经理参加线上复盘会,议题:协作效率优化。
我没停下,直接点开群聊回:“我今晚已有个人安排,无法参会。”
三分钟后,赵峰回了:“苏总,这是紧急会议,关系到后续资源分配,建议尽量参加。”
我回他:“紧急会议需提前24小时通知,且不得占用非工作时间。本次不符合规定。”
他又发:“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大家都理解。”
我直接@人事和行政负责人:“请确认本次会议是否计入加班时长,并启动加班审批流程。如未审批,恕我无法参与。”
群里再没人说话。
我关掉手机,继续往前走。电梯门快合上时,林晓从工位冲出来,手里抱着笔记本,差点撞上玻璃墙。她刷卡打卡,喘着气站到我旁边。
“你真没进那个会?”她声音压得很低。
“没进。”我说,“也没打算进。”
她点点头,没再问。电梯到了一楼,门开,外面冷风灌进来。我正要迈步,对讲机响了。
前台说赵峰让我上去一趟。
林晓看了我一眼。我没动,把包重新背好,转身往回走。
她小声问:“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说,“你回家。”
她没坚持,点头走了。
我回到办公区,灯还亮着大半。赵峰办公室门开着,他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屏幕亮着ppt界面。
“这么晚了还有事?”我站在门口。
他抬头,笑了笑:“也不是多大事。就是有个邮件,客户那边临时提了新需求,得马上处理。”
我看了一眼表,五点三十七分。
“邮件呢?”我问。
他点了几下鼠标,转发过来。标题是《b-09项目补充材料请求》,发件人确实是客户,时间是五点二十九分。
我打开内容,扫了一眼。三条问题,都不涉及核心交付,也不影响进度,完全可以在明天上午九点正常工作时间回复。
“这不算紧急。”我说,“我可以明天一早处理。”
“可客户现在等着。”他语气轻松,“你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拖。年轻人多担待点。”
我没接话,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根据《劳动法》第三十八条,劳动者享有休息休假权利,用人单位不得强制安排非工作时间劳动。”我声音不高,但整个办公区能听见,“如有加班需求,请先提交申请,经审批后方可执行。否则,视为个人行为,不产生法律效力。”
赵峰脸上的笑僵住了。
我看着他:“你刚才说的‘马上处理’,属于加班指令。请问,这份加班有没有经过人事审批?有没有备案?有没有计算调休或补偿?”
他没说话。
我继续说:“没有审批的加班,我不接受。这是公司制度,不是我个人态度。”
说完,我把手机收起来,转身走向工位。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站起来,快步跟过来。
“苏砚!”他声音提了一度,“你这是什么意思?推脱工作?还是挑战管理?”
我停下,回头看他。
“我不是推脱。”我说,“我在按规则做事。你要我下班后干活,可以。走流程,批加班,写说明。我不想做义务劳动。”
他盯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上司看下属,而是对手看对手。
“你以为这样很硬气?”他说,“公司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守规矩’。大家都知道什么叫变通。”
“变通不能拿我的时间换。”我说,“我可以高效完成任务,但不能随时待命。周末是我的私人时间,晚上六点以后不是工作窗口。这条线,我划清楚了。”
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同事都停了手里的动作。有人低头假装看屏幕,有人悄悄摘了耳机。
林晓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站在茶水间门口。
赵峰看了看四周,意识到场面不对。他压低声音:“你现在这样,只会让别人觉得你难合作。”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好合作?”我问,“随叫随到?熬夜陪演?还是帮你们把功劳领了,苦劳背了?”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接着说:“我完成的项目数量是你的两倍,客户满意度排全公司第一,团队离职率最低。这些不是靠加班堆出来的。是靠规划、靠执行、靠拒绝无效消耗。”
我顿了顿。
“你们喜欢看谁坐得久,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结果。如果公司奖励的是表演,那我无话可说。但如果还讲一点实际产出,那就别用‘辛苦’当标准。”
办公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音。
赵峰脸色铁青。他想反驳,但找不到切入点。我说的每一条,都有数据支撑,有制度依据。
他最后说了句:“你会后悔的。”
“不会。”我说,“我只是开始守住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走回工位,把包放下,打开电脑。
不是为了干活。
是为了补一份材料——下周例会要用的项目节奏表。这事不急,但我偏现在做。
林晓走过来,轻声问:“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
“不用。”我说,“你回去。明天正常上班就行。”
她没动。
“以前我觉得,领导让加班,就得忍。”她说,“不然就是不合群,就是不努力。”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她声音小了点,“你不该一个人扛着。”
我没说话,点了下头。
十分钟后,我合上电脑,关机,拔掉电源。
站起身,拎包,刷卡,打卡。
系统提示音响起:【今日考勤结束,下班时间 17:58】
我朝电梯走。
经过赵峰办公室时,门已经关上了。里面没开灯,但门缝透出手机屏幕的光。
我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林晓和另外两个同事还在打卡机前收拾东西。他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按下电梯按钮。
门开,他们走进去。
我站在原地没动。
背后传来办公室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转身。
赵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照着他半张脸。
我们对视。
两秒后,他把手机举起来,对着我拍了一张照片。
我站着没躲。
他放下手机,嘴角扯了一下,转身回屋,关门。
我这才走向电梯。
走廊尽头,灯一盏盏灭了。我的红色西装在暗处不显眼,但脚步很稳。
电梯门合上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它对着我,像一只沉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