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包刚要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提醒：本月考勤统计已生成。
我停下动作，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目光落在右侧栏的“累计调休时长”那一行。数字跳了出来——487小时。
三年了。每次项目收尾，我都按时打卡下班，把加班时间一五一十记进台账。别人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可我知道，规则写在纸上，迟早有用上的那天。
我点开《员工手册》电子版，翻到第五章第四条：“员工因工作积攒的调休时长，可在工作安排允许的情况下申请使用。”
没有上限。没有强制分期。也没有规定必须当年清零。
我盯着这条看了三秒，嘴角动了下。
公司嘴上说着“关爱员工”，年年推“健康月”，结果谁真敢休满一个月？管理层总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可什么算特殊，全凭他们一张嘴。
现在，我不需要他们恩准。我要的是明文规定的权利。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把打印好的调休申请表放在人事王主任桌上。
她抬头看我，手里的笔顿住：“苏总监，你这是……请两个月假？”
“不是请假。”我说，“是调休。”
她皱眉：“你这时间跨度太大了，团队怎么安排？我们从没批过这么长的调休。”
“制度没禁止，就不该叫‘批不过’。”我打开随身带的平板，把《员工手册》那条投到她面前的屏幕上，“您看清楚，这里写的是‘可申请使用’，不是‘视情况酌情批准’。”
她脸色有点僵：“可惯例上，调休都是拆开用的。”
“惯例不是制度。”我说，“如果公司想改规则，可以走修订流程。但现在，我依据现行条款提出申请，您只有两个选择——同意，或者书面驳回并说明法律依据。”
她没说话，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她终于开口：“能不能分几次？比如每次两周，明年上半年休完？”
我又笑了：“我能理解你想降低影响。但集中休假也是我的权利。制度没说不能连着休，那就意味着能休。”
她抿了抿嘴：“赵总那边知道了会很不满。”
“他不满是他的事。”我说，“我是向人事提交合规申请，不是找领导汇报心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在系统里操作起来。
“我先挂个备案，等上面批复。”
“不用等上面。”我说，“我已经抄送hRbp和合规部。审批流程在系统里留痕，七个工作日内不给出明确意见，默认视为通过。”
她猛地抬头：“你还抄送了？”
“依法依规的事，不怕留记录。”我说，“反而怕私下压下来，最后说不清。”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低声说了句：“你这是逼我们走程序。”
“我一直都在走程序。”我说，“只是很多人忘了，程序是用来保护每个人的。”
走出人事办公室，林晓在茶水间门口等我。
“听说了？”我问。
她点头：“大家都在传，说你要休两个月。”
“不是听说，是事实。”我说，“怎么，担心我走了没人撑场子？”
她摇头：“不是。我在想，要是我也攒够调休，能不能也这么干。”
“当然能。”我说，“只要你每一步都按流程来，不迟到、不早退、不签虚假工时，你的每一分钟加班都有据可查。”
她眼睛亮了一下：“那我要开始认真记台账了。”
“建议你现在就去知识库下载模板。”我说，“第12页，‘调休权益实操指南’。”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苏总，赵峰刚才打电话来，问人事为什么还没处理你的申请。”
“他知道就好。”我说，“让他亲自来问我也可以，我不躲。”
回到工位，我打开内部邮件系统。收件箱弹出一条新消息——来自赵峰助理，标题是《关于近期人员安排的沟通》。
内容很短：请苏总监考虑团队稳定性，暂缓调休申请。
我没回。
转头写了封新邮件，收件人是人事王主任，抄送hRbp和合规部，正文只有一句话：“截至今日十点十七分，我的调休申请仍未收到任何形式的书面回复，请确认是否进入默认通过流程。”
发送。
不到十分钟，王主任回了电话。
“苏总，赵总刚来电话，说这个假期会影响q3重点项目推进，要求暂时冻结审批。”
“冻结？”我声音没高也没低，“人事有这个权限吗？制度里哪一条写着领导一句话就能冻结员工合法调休？”
她顿了顿：“他说……这是管理决策。”
“管理决策不能凌驾于劳动法规之上。”我说，“如果公司认为调休制度有问题，应该修改制度，而不是针对我个人卡流程。这样操作，涉嫌变相剥夺劳动者休息权。”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她声音压低：“你非要这么较真？”
“这不是较真。”我说，“这是守规矩。你们不按规矩办事，我才不得不坚持规矩。”
她叹口气：“我会再上报一次。”
挂了电话，我打开知识库，找到《职场权益指南》最新版，在第21页新增一条备注：
【案例更新：2025年6月，部门总监苏某依据《考勤管理制度》第5.4条，成功申请连续调休两个月，累计使用过往加班时长487小时。审批流程因超期未回应，触发系统自动通过机制。】
保存。
下午三点，系统提示音响起。
我点开邮件。
主题：《关于您调休申请的审批结果》
正文写着：经审核，您的调休申请符合现行制度规定，现予批准。调休周期为下季度第一日至第三十日，共计两个月。期间工作由代理负责人接替。
审批人：王某某
时间戳：15:02
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了一封简短确认函：“收到，感谢依规处理。”
然后站起身，走到茶水间倒了杯水。
回来时，林晓站在我的工位旁，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我刚提交了一份协作报备函。”她说，“技术支持组又没按时参会，我已经按流程抄送了hRbp。”
“做得对。”我说，“别等别人给你撑腰，流程本身就是你的靠山。”
她点头，犹豫了一下：“那你这两个月真的不来了？”
“不来。”我说，“但我不是消失。有问题走正式渠道联系，该批的我会远程处理。只要不让我半夜开会，不让我改三次方案只为迎合某个领导的心情，我就还是那个苏砚。”
她笑了。
我坐下，重新打开电脑。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红色西装肩线上。
桌角那支蓝色记号笔还在，笔尖已经干了，盖子也没合上。
我伸手把它推到抽屉边。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推开。
赵峰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苏砚，”他盯着我，“你真以为休两个月，还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