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露台上的冷意散去。我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转身走向楼梯间。脚步一层层往下，高跟鞋敲在台阶上，声音清晰。
走到三十七楼，我推开安全通道门。走廊灯光亮着，工位区还有人在加班。我径直走向更衣室，从柜子里拿出那套红色西装。
衣服挂在衣架上，扣子整齐。我脱下便装，换上它。拉链拉到顶，袖口抚平。站在镜子前，我补了口红，手指压了压鬓角的碎发。
镜子里的人很平静。
我走出更房，沿着开放办公区慢慢往前走。没人说话，也没人抬头。直到经过茶水间，一个实习生端着杯子愣住，杯子差点滑落。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
但我看见她放下杯子，站直了身体。
接着，靠窗工位的老员工也抬起了头。他盯着我看了一秒，忽然站起来，拍了两下手掌。
掌声不大，但很稳。
旁边的人跟着起身，一个接一个。有人把椅子往后一推，有人摘下耳机。没人喊口号，没人说话，只有手掌碰撞的声音，从角落蔓延到整层楼。
我继续走。
目光扫过每张脸。那个曾被逼写检讨的新人，现在挺直了背；曾经天天抱怨的中年主管，眼里有了光；连保洁阿姨都站在自己车旁，冲我点头。
他们不是为我鼓掌。
是为那一句“下班时间到了”能真正作数的日子鼓掌。
走到林晓工位时，她已经站着了。手里抱着那本深蓝色手册，指节微微发白。
我停下。
她眼眶有点红，但没低头。她说：“您来了。”
我没应声，伸手解下工牌。金属夹子松开，链条轻轻碰在桌沿上。我把工牌放在她手边，说：“这里交给你们了。”
她双手拿起，像是接过什么重物。声音有点抖：“我们不会让您失望。”
我说：“我相信的是制度，不是谁。”
说完，我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话：“谢谢……让我们活得像人。”
我脚步顿了一下。
嘴角动了动，没回头。
继续往前。
电梯在等我，门开着。我走进去，按了一楼。镜面墙上映出红色身影。有人跑进来，是林晓。
她喘着气：“外面都在等您。”
我说：“等什么？”
“想送您一程。”她说，“整个部门，都在楼下。”
我没说话，重新按下开门键。
我们并肩走出来。沿途每一层，都有人站在走廊里。有人举着手，有人笑着挥手。财务部全体起立，法务组集体鼓掌。就连平时总阴阳怪气的行政主管，也站在门口，点了下头。
走到大厅时，玻璃门外已经站了一圈人。全是我的团队，还有合作过的项目组。他们没穿正装，但都整理了衣服，像是参加一场正式仪式。
林晓站在我旁边，小声说：“大家都自发来的，没组织。”
我说：“别搞这些。”
她笑了下：“可这是您的最后一巡。”
我没再拒绝。
推开玻璃门，夜风吹进来。一群人自动分开一条路。我一步步走过，听见有人说“苏总监保重”，有人说“我们会守住规则”。
没人哭，也没人喊口号。大家都很安静。
走到路口，我停下，转过身。
所有人还站在原地。
我说：“以后没有苏总监了。只有高效工作的人。”
然后我举起右手，做了个标准的下班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旁轻点一下，随即放下。
这是我们在内部定下的暗号。意思是：今天任务完成，可以走了。
他们反应了几秒，随即集体抬手，回礼。
动作整齐，像训练过无数次。
我转身走向街角。
出租车已经在等。司机认识我，主动打开后座门。
我刚要上车，林晓追上来，递给我一件东西。是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是张卡片。
我说：“这是什么？”
“新工牌申请表。”她说，“集团人事发的，邀请您担任《全球高效工作标准》首席顾问。编制独立，不隶属任何部门。”
我看了眼表格。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职位栏空着，等我自己填。
我说：“我不用工牌了。”
她不退：“可这个身份，是您争取来的。不该由别人定义。”
我沉默几秒，把表格收进包里。
说：“先放你那儿。要是哪天我想回来，再拿。”
她点点头，把袋子接回去。
我坐进车里，关上门。
司机问：“去哪儿？”
我说：“先绕公司一圈。”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路边。我摇下车窗，看着整栋大楼。
每一层都有灯亮着，不再是深夜加班的压抑光带，而是正常值勤的平稳照明。保安在门口换岗，保洁在拖地，一切都井然有序。
车绕到东侧，我看见林晓还站在原地。她举起手，又做了一次下班礼。
我抬起手，隔着玻璃回应。
车子拐上主路，速度提起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没去拿。
过了两个红灯，我才拿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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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行小字：本次更新由苏砚主导修订，现归档至企业知识库永久保存。
我把手机倒扣在腿上。
前方路灯连成一线，像一条通往远处的轨道。
车子继续开。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动我的袖口。
红色布料在夜色中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