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电话刚挂，我打开电脑开始做ppt。
林晓敲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叠打印好的资料。她把文件放在我桌上，说：“论坛那边确认了，今天下午两点开场，你是主讲嘉宾。”
我没抬头，继续改着幻灯片标题。昨天的事已经传开了，公司内部群有人转发警方带走员工的照片，也有部门悄悄删掉了“自愿加班承诺书”的模板文档。
林晓站在我旁边没走。“他们问我要联系方式的人有六个，都是别的公司hR。”
我点了保存，抬头看她。“你告诉他们什么？”
“我说得遵守规则才行。”她声音很稳，“不能强制加班，不能压绩效，不能抢功劳。谁做不到，就别来学。”
我笑了下。这姑娘现在说话也带刺了。
换衣服时我挑了那套红色西装。不是为了显眼，是让大家记住——穿这身的人，不会让规矩变成摆设。
会场在会展中心三楼。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百来号人坐着了。前排几个穿着职业装的男人在低声说话，看见我上台，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眼，又低头翻手里的本子。
主持人介绍完背景，我把U盘插进电脑。
屏幕亮起第一张ppt，上面写着：**高效不是天赋，是方法与规则的结合**。
底下有人笑了一声。
我直接开口：“三个月前，我们部门抓了两个卖客户数据的人。他们以为没人发现，其实系统早就记下了每一次异常登录。”
全场安静下来。
“我不是靠运气抓到他们的。”我说，“是流程。权限分级、操作留痕、第三方审计。这些不是成本，是底线。”
后排一个戴眼镜的女人举手：“你们的方法适合小团队吧？大公司层级多，推不动。”
“那就从一个人开始。”我说，“林晓去年刚入职时每天加班到十点，项目还是延期。现在她带组，周五下午五点前交报告。”
林晓接过话筒走到台前。她没看稿子。
“我以前觉得忙才是负责。”她说，“后来才发现，熬夜改八遍的方案，客户根本没看完第三页。真正重要的是搞清楚他们到底要什么。”
她调出一张表格。“这是‘需求分层模型’，把任务分成核心目标、附加要求和情绪表达。砍掉最后一种，效率能提一半。”
台下有人开始拍照。
另一个男代表提问：“如果领导非要你加班呢？不加就说你不敬业？”
“那就按《职场权益指南》走流程。”我说，“先书面确认任务内容和交付时间，再评估合理性。超负荷了，就申请资源支持或调整节点。对方不同意，留证备案，后续绩效申诉有依据。”
“真有用？”他皱眉。
“我们部门过去半年离职率降了20%。”我说，“客户满意度升了15%。人走了，活干不好，账总得有人背。”
掌声突然响起来。
一开始零星几下，接着连成一片。前排那个一直没抬头的男人也拍了手。
散场后一群人围上来。有个企业代表递名片：“我们想试点你们的任务优先级表，能不能派两个人来学习？”
“可以。”我说，“但有个条件。”
“您说。”
“你们必须公开承认，员工有权拒绝无效加班，并且不影响晋升考核。”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能做主。我们本来也不想卷了。”
又一家公司的hR问林晓要资料包。她掏出手机扫码建了个临时群，把文件传上去。
“群里已经有二十七个公司的人了。”她回来跟我说，“七个说要正式接入我们的响应流程。”
我看着台下收拾椅子的人群。刚才坐过的座位空着，有人忘了带走笔记本，摊开在桌上，记满了关键词。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变。”林晓站在我身边轻声说。
“不是想不想。”我说，“是终于有人给了他们底气。”
她点点头，拿出手机准备发通知。下一秒铃声响起，是行政部打来的。
我接起来，那边说：“陈总问培训视频什么时候能上线？全公司都在等。”
“今天晚上。”我说，“首页置顶，强制观看三十分钟。”
挂了电话，我转身往出口走。走廊尽头有扇窗，阳光照进来落在地板上。
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迎面走来，手里拿着议程单。看到我，他停下。
“苏总监？”他问。
我点头。
“我是远洋集团项目部的。刚才听了分享，有个问题想请教。”
“你说。”
“如果我们推行这套机制，遇到阻力……”他顿了顿，“比如高层不认，怎么办？”
我没立刻回答。
远处电梯叮一声开了。几个刚才参会的人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讨论着怎么改内部审批流。
我想起昨夜警车停在楼下时的场景。那些人被带走，没人求情。杯子倒了也没人扶。
规则不是万能的。但它能让作恶的人知道，有一天会被抓住。
我也想起林晓第一次用分层法做完项目那天，站在窗边对自己说：下次，我可以更快。
清醒的人多了，迷雾就会散。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
“你们有没有试过让所有人一起说不？”我说。
他握紧了手里的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