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我包里，震动没再响。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窗帘拉开一半，光落在桌角那叠文件上，封皮印着“高效工作守则2.0”。林晓已经在等我，手里拿着打印好的初稿。
“昨晚改完的。”她把文件递过来，“远程工作和弹性时间两条加进去了，法务也确认过条款不越界。”
我翻开第一页，看到目录里的新章节：第三章第七条——非现场办公期间任务响应标准；第五章第二条——每日核心工时区间可自主申报。
“有人说什么？”
“hR那边觉得流程太细，说员工会不会嫌麻烦。”她顿了顿，“还有人私下讲，这比刑法还细。”
我合上文件，笑了下。“他们不是嫌细，是还没被欺负到想翻书。”
上午九点，我把法务、hR和It负责人叫到小会议室。投影上放着守则全文，我指着新增部分一条条过。
“远程办公必须用公司认证设备登录内网，所有操作留痕。”我说，“任务下发后两小时内必须确认，超时自动触发提醒上级流程。”
“打卡时间可以自己选？”It主管问，“万一有人早上十点才上线呢？”
“只要当天完成计划任务，绩效达标，没人管他几点开工。”我看向hR，“但节点不能拖，成果要能追溯。”
会议开了四十分钟，最后所有人签字确认版本定稿。
中午前，五百本红色封面的小册子送到了前台。每本都压了烫金标题，扉页空白处留着我的手写签名位置。
我拿了一本回办公室，拆开钢笔开始签。一本接一本，名字下面写一句不同的话。给林晓的那本，我写了：“你教会我，改变可以从一个新人开始。”
下午两点，守则全公司邮件发送，附件带电子版下载链接。
五分钟后，群里跳出一条消息：“苏总这是要让我们背法条上班？”
接着有人回：“我已经翻到第17页了，准备随时维权。”
我没说话，只把邮件又转给全体管理层，加了一句：“从今天起，任何员工引用守则提出诉求，不得视为对抗管理。”
下班前，林晓敲门进来。
“刚收到一个匿名咨询。”她坐下，“有个同事说主管凌晨一点在群里发文件，要求明天一早交报告。”
我点头。“你怎么回的？”
“我说，打开守则第17页，截图发给直属领导抄送hR备案。对方秒回了个oK手势。”
“然后呢？”
“主管二十分钟后撤回消息，说‘明天再说’。”她笑出声，“现在群里有人说，原来真能靠一本书把人怼回去。”
第二天早上，茶水间围了一圈人。墙上贴了张漫画，五格小故事讲一个员工怎么用守则拒绝周末加班。
主角举着小红书说：“我不是不干活，我只是按规则干。”
底下配字：“被欺负时，翻第17页。”
林晓站旁边看反馈表，上面写着：“希望多出这种图”“建议做成表情包”“能不能加个语音朗读？”
我路过时停下脚步。“你弄的？”
“找了设计组帮忙。”她说，“扫码能跳转电子版，还能听全文。”
“比我写的生动。”我看了眼墙上的画，“尤其是那个翻书动作，挺飒。”
中午开会，我让林晓把推广方案列成周计划。包括部门宣讲、案例培训、常见问题答疑清单。
“重点不是让人背条款。”我说，“是要让他们知道，说‘不’是有依据的，不是顶撞。”
散会后，人事总监来找我。
“有三个老员工反馈，说现在做事动不动就要查手册，太僵硬。”他说，“以前打个招呼就能解决的事，现在都要走流程。”
“以前打招呼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被压活压到崩溃？”我看着他，“流程不是为了防正常协作，是为了挡住不合理的要求。”
他没再说话，点了下头走了。
傍晚六点，我正准备走，行政送来一份签收单。
“第一批守则发完了，还剩十二本。”她说，“有人来领了两次，说要给朋友也看看。”
我签字时注意到备注栏写着：技术部张工，申请三本，称“宿舍两人正在读”。
晚上八点，手机弹出一条内部系统通知。
有个员工提交了“弹性工时变更申请”，理由是孩子学校临时调课，需上午接送。审批流程自动推送到直属主管，十五分钟内通过。
我在记录里看到，这是新规上线后第一例实际使用案例。
第二天晨会，我把这件事提了一下。
“有人已经开始用了。”我说，“不是用来逃避工作，是用来守住生活。”
底下有人笑。“这才两天，已经有同事说我们像在搞职场革命。”
“那就革命。”我说，“病态的规矩本来就得打破。”
中午我去食堂，经过财务区时听见两个实习生聊天。
“你要不要试试申请远程？下周家里装修。”
“我先看看第几条适用……好像是第八页？”
我走过她们身边，没停步。
回到办公室，林晓正在整理反馈汇总。电子屏上滚动着实时数据：今日守则查阅次数——327；最热页面排行——第17页。
她抬头看我。“要不要做个快捷入口？长按企业微信图标就能弹出关键条款。”
“做。”我说，“再加个功能，一键生成维权通知模板。”
她记下来，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刚才保洁阿姨问我，那本书是不是能让大家早点下班。”
“你怎么说？”
“我说，它不能赶走工作，但它能赶走无意义的加班。”
我站在窗边看了会儿楼下。阳光照在主楼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片白光。
远处路口没有穿深色外套的人影。
我转身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份文档。
标题写着：《高效工作守则》国际协作版——初步框架。
光标在第一行闪着。
我敲下第一句：规则不是束缚，是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