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的灯光还没熄。
林晓合上平板，看了眼时间。二十三点零八分，比刚才多了一分钟。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领，走向主控台。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全球协作系统的实时状态——所有节点运行正常，没有任何异常请求记录。
她按下广播键。
“各位，明天上午十点，总部大会议室，全球职场文化改革总结大会，请准时接入。”
声音传出去后，她没有多留。转身离开指挥中心，走廊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一路跟着。
第二天九点五十分，我走进会场。
大厅已经坐满人。前排是公司高层，后排是各区域代表，大屏幕上挂着横幅：“高效、关怀、隐私、尊重——新职场价值体系正式落地”。林晓站在侧台，手里拿着流程单，看见我点头示意。
她开口：“过去一年，‘高效不加班’团队的项目成功率是传统模式的2.3倍。”
全场安静。
她调出视频。画面里是一线员工的脸，匿名处理过，只留声音。
“以前我每天装加班到九点，其实三小时就干完了。”
“现在我不用演了，工作效率反而高了。”
“最爽的是，我能接孩子放学，老板也没说什么。”
林晓关掉视频，翻开文件。“从今天起，取消‘加班光荣奖’‘奉献之星’等所有以耗时为标准的表彰项目。”
有人皱眉。
她继续念：“新增三项奖项：全球高效团队奖、创新贡献奖、人文关怀奖。评选标准全部公开可查，不看谁待得久，只看成果质量、协作效率和员工反馈。”
大屏幕切换，展示奖杯设计图。齿轮代表效率，握手代表协作，盾牌代表保护。没有火焰，没有奔跑的人影，也没有“拼搏”“奋斗”这类字眼。
一个老派主管低声说：“这算什么奖？看着像发给幼儿园的贴纸。”
林晓听见了，没停下。“首届获奖名单现在公布。”
她念出第一个名字：德国法兰克福组。连续六个月人均工时低于三十五小时，客户满意度百分之九十六。负责人连线发言：“我们组原本只有三人报名加入高效模式，现在有四十七人主动申请调岗。”
又有人嘀咕：“是不是变相鼓励偷懒？”
我走上台。
没人鼓掌，也没人反对。气氛很平，像是在等一句话。
我说：“真正的价值，来自高效与专业，来自关怀与成长，来自隐私与尊重，不是耗时间与表演，不是冷漠与侵犯。”
还是没人动。
我打开数据面板。第一项：全球人均效率提升百分之七十。第二项：员工满意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八。第三项：离职率下降百分之六十。第四项：隐私投诉为零。
每念一项，大屏同步跳动数字。
我说：“这些不是理想，是结果。是我们已经走出来的路。”
台下开始有人记笔记。
我说起林晓推动的心理自评公开化。她说自己也会焦虑，尤其是在接手新职位的时候。那条消息发出后，匿名咨询使用率一天内上升百分之三十七。
“当一个人敢于说‘我焦虑’，这个组织才算真正健康。”
这次，有人轻轻拍了下手。
我继续说：“我们不要求谁完美，只要求真实。不需要谁熬夜撑场面，只需要你在清醒的状态下，把事做好。”
掌声慢慢响起来。
不是爆发式的，是一点一点，从角落扩散到全场。
陈总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他手里拿着一份任命书。
他说：“苏砚，从今天起，你不再担任部门总监，也不再归任何区域管辖。”
他停顿一下。
“你被任命为全球荣誉董事长，直接领导全球职场文化委员会，负责将这套模式推广到每一个分支机构。”
全场静了两秒。
然后爆发出掌声。
这不是客套的应付，是实打实的响。各国分会场的画面同步切进来，美国办公室一群人站着鼓掌，新加坡团队有人举起写着“高效万岁”的纸板，德国代表直接喊了句什么，听不清，但笑得很开。
陈总把任命书递给我。
“这不是退居幕后，而是走向前台。你的权限包括制度否决权、标准制定权、跨区资源调配权。只要你认为某项操作违背高效原则或侵犯员工权益，你可以直接叫停。”
我接过文件。
红色西装在灯光下没褪色。三年前我第一次穿它站上讲台时，有人说我太张扬。现在我知道，有些颜色就是不该被压下去。
我说：“接下来，我会带队访问各国分公司，实地检查系统落地情况。第一站，下周一出发，去东京。”
台下有人举手。
是之前那个质疑奖杯像贴纸的主管。他站起来，语气变了：“我想报名参加巡检小组。”
我说：“可以，提交申请就行。”
他又问：“如果我发现某个地方执行不到位呢？”
我说：“那就改。改不动，我就换人。”
他笑了下，坐下。
掌声又起了一轮。
林晓走上来，站在我旁边。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我。是下一阶段的行程表和各地反馈汇总。第一页写着：目前仍有三个区域未启用区块链匿名心理通道，原因为本地It部门拒绝配合。
我翻到那一页，在旁边写了两个字：督办。
林晓点点头。
大屏幕还在滚动数据。全球协作系统今日零异常，员工自主申报工作节奏匹配度达百分之九十一，跨时区任务交接平均响应时间缩短至十九分钟。
陈总对我点头，示意我可以结束。
我没有立刻下台。
我说：“还有最后一句。”
全场安静下来。
“昨天晚上，有个项目经理问我，如果我们不再靠加班赢，那靠什么赢？”
我打开音频文件。
苏砚的声音响起：“真正的强者，不是永不疲惫，而是知道何时该停下，并让别人也敢停下。”
播放完，我关掉设备。
台下没人动。
几秒钟后，林晓先鼓掌。接着是陈总，接着是所有人。
我站在原地，看着台下一张张脸。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曾经反对的，也有一直沉默的。
现在他们都看着我。
我拿起包，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是系统警报提示音。
我没打开看。在这种场合，任何打断都有可能被放大解读。
但我记得那个提示音。
是权限异常访问预警。
我停下脚步，看向林晓。
她也摸出了手机。
我们对视一眼。
她低头划开屏幕，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