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震动。
我没有点开。林晓站在我旁边，手指已经按在了屏幕上，眼神抬起来看我。
我摇头。
她停住动作，把手机翻过去扣在桌面上。
“先走完这一步。”我说，“我们按计划出发。”
她点头，转身去拿行李箱。我拿起放在椅背上的红色西装外套，抖了下，穿好。拉链合上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机场大厅人很多。
我们没走VIp通道，就混在普通旅客里过安检。有人认出我，看了两眼，低头跟身边同事说了一句。我没理会。登机口前，林晓把一份文件递给我。
“东京分公司反馈表，昨晚刚汇总完。”
我翻开看了两页。三个人申请退出高效模式试点组，理由是“节奏跟不上”。我把名字圈出来。“不是节奏问题，是旧习惯不肯放。”
飞机起飞后，我睡了四十分钟。醒来时，窗外云层很厚。空乘送水过来，我接了，放在小桌板上。
东京分公司会议室坐满了人。
本地主管站在前面介绍情况，说到一半卡住，因为发现我没在听。他停下来等我回应。
我看向他。“你说你们团队晚上十点还在开会，是为了‘应对突发需求’？”
他点头。
“那我问你，过去三个月，真正算得上突发的事项有几件？”
他愣住。
我打开平板，调出数据。“一共四次。其中三次是因为上游部门没按时交付，一次是客户临时改方案。你们所谓的常态加班，其实是在补别人的漏洞。”
台下有人低头记笔记。
“真正的高效，不是谁熬得久，是谁准备得早。”我说，“边界不是用来打破的，是用来守住的。关怀不是施舍，是让每个人都能稳定输出。隐私更不是可以随意查看的东西。”
我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还是那套剪裁利落的红西装。
“这套衣服我穿了三年。有人说太扎眼，应该换深色。我不换。因为有些人就想把所有刺眼的东西压下去，好继续在黑夜里做手脚。”
没人说话。
一个年轻员工举手。“如果领导坚持要我们留下来，怎么办？”
“问他，这个事能不能明天做。”我说，“如果他说不能，让他写下原因，抄送hR和合规部。公司有明文规定，非紧急事务不得占用私人时间。”
又有人问：“万一被穿小鞋呢？”
“那就留证据。”我说，“每一次越界要求，都保存记录。等到足够多的时候，一起交上去。别怕麻烦，他们更怕系统审计。”
会后一群人围上来，都是其他企业的代表。有制造业的，有It公司的，还有咨询同行。
“苏总，能不能单独给我们做个辅导？”
“我们也想改，但没人带头。”
“您来我们总部讲一次行吗？费用不是问题。”
我听着，没立刻答应。
“这不是靠一个人讲几次课就能变的事。”我说，“需要机制。我让林晓安排，启动第二批海外派驻顾问名单。每个报名加入高效联盟的企业，都可以申请对接。”
我当场拨通林晓的电话。“名单今天发出来。优先选那些已经有基础试点、管理层态度明确的单位。”
挂了电话，有人递来一支笔和本子，让我签字。我接过，在扉页写了一行字：不加班、不内卷、不敷衍、不泄露隐私；要效率、要专业、要关怀、要保护隐私；护时间、护专业、护人性、护尊严。
“这叫‘三不三要三护原则’。”我说，“不用背，照着做就行。”
翻译在旁边小声转述，但漏了意思。我把白板拉过来，自己写了一遍中文，再让助理补充英文对照。
“‘不加班’不是偷懒。”我指着第一条，“是拒绝把时间浪费在无效会议、重复修改、互相甩锅上。”
“‘要效率’也不是压榨。”我翻到下一页，“是一个项目从立项到交付，每一步都有标准动作，不靠某个人硬扛。”
我举了个例子。“有个员工每天下午五点准时走，因为她孩子放学要接。但她负责的客户报告每次都提前交，质量全组最高。这才是我们要的效率。”
台下开始有人拍照。
第二天上午，媒体来了几个记者。发布会设在大堂临时搭的台子前。
“苏女士，很多报道称您为‘红色西装女王’，您觉得这个称号怎么样？”
“我不在意称号。”我说，“我在意的是，有多少人敢在下班时间关掉工作群。”
“您是否觉得自己正在掀起一场职场革命？”
“我不是革命者。”我说，“我只是把早就该有的规则摆到台面上。这些方法谁都能用。《权益指南》是公开的，心理支持通道是免费的，区块链日志谁都能查。”
我指向后排。“那个女孩，入职三个月，上周用流程驳回了非工作时间会议邀请。她不是特例。改变不在一个人身上，而在每一个选择正常生活的人身上。”
记者还想追问，我抬手看了看表。
“我要去下一场了。”
新加坡航班下午三点起飞。
飞机还没推离登机口，我已经打开下一站材料。吉隆坡团队提交了一份新问题：两名主管联合发起夜间复盘会，名义是“自愿参加”，但缺席的人第二天都被约谈。
我翻到反馈页，在空白处写：列入重点观察名单，派驻顾问提前介入。
林晓的消息跳进来：第二批名单已发出，十三家企业确认接入系统，三个区域It阻滞问题标记督办中。
我把手机合上，闭眼。
空乘走过来问要不要毯子。我摇头。外面天光透过遮光板缝隙照进来，落在文件边角。
下一站会议室照片贴在资料首页。长桌，九个座位，中间一台投影仪。墙上挂着本地口号：“奋斗成就未来”。
我掏出笔，在那行字下面划了一道线，写下新的标题：清醒才能高效，尊重才出成果。
飞机开始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