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的嘶吼在空旷的地下枢纽站内回荡,带着绝望的颤音。耳麦那头死寂般的沉默,以及指环上急剧黯淡、几乎熄灭的荧光,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让他窒息。
枝枝……
那个名字在他心中碾过,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理智在疯狂叫嚣,催促他立刻转身,不顾一切地冲回公园,哪怕只能找到她冰冷的躯体。但残存的、属于指挥官的本能,以及沈知意付出巨大代价才为他争取到的这个机会,像铁链般将他钉在原地。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镜面上那道裂口,以及裂口后方那片扭曲异空间中搏动着的黑色水晶核心。
愤怒、悲痛、以及一种冰冷的决绝,瞬间取代了所有的犹豫。
“你……该死!”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身影如猎豹般暴起,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道裂缝!
“嗡——!”
就在他穿越裂缝的刹那,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冰冷的水膜。镜界内部的压力陡增,混乱的能量流如同无形的刀片,切割着他的皮肤和神经。无数扭曲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幻象试图涌入他的脑海——城市的哀嚎、生命的凋零、还有……沈知意消散前那双绝望的眼眸。
“滚开!”陆北辰怒吼,全力催动指环。指环再次亮起,这次的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带着一种锐利的、斩断一切的决绝之意,堪堪护住他的心神。沈知意残留其中的共鸣之力,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无视周围光怪陆离的能量乱流,目标只有一个——正中央那颗约莫一人高、不断搏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饥饿与毁灭气息的黑色水晶!
这,就是“流浪者”的核心!是它汲取城市能量、散发饥饿意识的源头!
新宿中央公园,人工湖畔。
沈知意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巨石之后,生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拖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饥饿”。那苏醒的“流浪者”碎片意识,如同庞大的阴影,正包裹着她,消化着她。她感觉自己像一滴墨水,即将彻底融入这片黑暗的海洋,所有的记忆、情感、自我,都在被迅速剥离、同化。
父亲的笑容、实验室的灯光、陆北辰紧握她的手、指环传来的温暖……这些画面如同褪色的照片,正在一点点碎裂、飘远。
『……成为……一部分……』
『……不再……饥饿……』
『……归一……』
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淹没着她的残念。
结束了吗?
就这样……消失?
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一点微光,在她灵魂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陆北辰通过共鸣传来的、最后的信念与决绝。
是那枚指环,即使光芒黯淡,却依旧存在的物理连接。
是观测者那句“钥匙的职责”……
还有……她自己对生的渴望,对那个承诺要一起活下去的人的……不舍!
这丝微弱的不甘,如同星火,在这片纯粹的黑暗意识空间中,点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点。
镜界内。
陆北辰已冲至黑色水晶之前!近距离感受,那股能量更是磅礴得令人心悸,仿佛直面着一个即将爆发的黑洞。
“灯塔!分析核心结构!弱点在哪里!”他一边低吼,一边毫不犹豫地将携带的高爆炸药安置在水晶基座周围。无论有没有弱点,物理破坏都是最直接的手段!
「核心能量级数仍在攀升!结构不稳定!弱点……无法精确锁定,但其能量流动遵循特定回路,在核心下方三英尺处有能量汇聚焦点!重复,极不稳定!」 “灯塔”的回应带着强烈的警报音。
焦点了?就是那里!
陆北辰眼神一厉,正要启动炸药——
突然!
整个镜界剧烈震动起来!黑色水晶的搏动变得狂乱而无序,散发出滔天的怒意!外界,公园湖心的能量漩涡失去了沈知意这个“缓冲”,彻底失控,开始疯狂膨胀,七彩光晕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急速染黑了大半个新宿区的夜空!现实世界的建筑开始微微震颤,玻璃嗡鸣,电器失灵的范围急剧扩大!
“流浪者”被彻底激怒,要提前爆发了!
“该死!”陆北辰知道来不及精细操作了。他猛地将炸药模式调整为即时引爆,同时将能量干扰器的功率开到最大,对准“灯塔”指示的能量汇焦点,狠狠按下按钮!
“给我……停下!”
轰——!!!
剧烈的爆炸在狭小的异空间内爆发!混合着高能炸药物理冲击和同源能量干扰的双重打击,狠狠轰击在黑色水晶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黑色水晶表面,蔓延开一道清晰的裂纹!那搏动的光芒骤然一暗!
成功了?!
陆北辰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见那裂纹并未持续扩大,核心内部那股庞大的、饥饿的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沿着裂纹,如同黑色的血液般喷涌而出!并非消散,而是……更加狂暴!
“吼——!”
恐怖的意识咆哮再次席卷陆北辰的大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如遭雷击,鲜血从口鼻中渗出,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抛飞,撞在镜界扭曲的壁垒上!
指环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与此同时,沈知意的意识空间。
那点不甘的星火,在核心受创、饥饿意识剧烈动荡的刹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包裹着她的黑暗变得不再那么密不透风,那股同化的力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就是现在!
她用尽最后的存在,不再试图对抗那庞大的黑暗,而是……引导着那点星火,模仿着指环的共鸣,模仿着她与陆北辰之间独特的连接频率,如同一个精准的钩索,猛地钩住了那股因核心受损而逸散出的、狂暴却无主的能量碎片!
不是被吞噬……
而是……反向吞噬!
她将这丝能量碎片,强行拉向了自己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
嗡!
黑暗的空间剧烈震颤!那庞大的饥饿意识似乎发现了这个“食物”的异常,发出了惊怒的波动!
但,晚了那一瞬!
沈知意那微弱的意识,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遇到了新的燃料,猛地……重新亮起了一丝光芒!
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沉沦,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饱腹感?以及,一丝不属于她的、属于“流浪者”的狂暴特性!
镜界内,陆北辰挣扎着爬起,看到那黑色水晶虽然裂纹蔓延,能量狂泻,却并未彻底崩毁,反而因为失控而变得更加危险。而耳麦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绝望如同冰水,浇遍全身。
就在他准备拼尽最后力气,进行自杀式冲击时——
一个温和而威严的声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在他心底响起,如同上一次一样。
“看来,试炼进入了第二阶段。”
观测者。
他那黑袍身影,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这片狂暴的镜界之中,就站在那狂泻能量的黑色水晶旁,仿佛周围的能量乱流只是拂面的微风。
他的银色眼眸,淡淡地扫过狼狈的陆北辰,最终,却望向了镜界之外,公园的方向,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兴趣?
“容器破损,流质溢出。”
“是污染……”
“还是……新生?”
他的话语,如同谜语,却让陆北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污染?新生?
他是什么意思?
枝枝……到底怎么样了?!
陆北辰看向指环,却惊恐地发现,那原本几乎熄灭的荧光,此刻竟重新亮了起来,只是……那光芒,不再是熟悉的温暖,而是透着一丝诡异的、冰冷的……
幽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