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倏忽而过。
在这半月里,神机营扩编的五万新军已完成了最后的整训与装备配发;兵部、户部协同,将大军所需的粮草、军械等一应物资也已调配完毕;宋国公冯胜、魏国公徐辉祖、凉国公蓝玉、开平王府常家三兄弟玉等一众将领,更是早已摩拳擦掌,只待君命。
这一日,京西大营,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五万神机营将士,身着新式戎装,手持燧发枪,队列森然,肃立在校场之上。
阳光照耀下,枪刺如雪,盔明甲亮,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阵列之前,一门门洪武一式野战炮、攻城炮披红挂彩,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中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
朱元璋身着龙衮,在太子朱标、皇太孙朱雄英以及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上了高高的点将台。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这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新军,胸中豪情激荡。这便是他寄予厚望的帝国利器,即将北出塞外,扫荡残元!
“将士们!”朱元璋声若洪钟,响彻整个校场,“北元余孽,盘踞辽东,屡犯我边,掠我百姓!今日,朕命尔等,随宋国公冯胜、魏国公徐辉祖,挥师北上,犁庭扫穴,永靖北疆!”
他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瞬间点燃了将士们的热血。五万人齐声怒吼:“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声浪滚滚,震撼天地。
接着,太子朱标上前一步,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着重强调了军纪的重要性,要求将士们务必听从号令,同心同德,并代表朝廷承诺,必将妥善安排后方,确保粮饷无忧,让将士们无后顾之忧。
朱雄英站在祖父和父亲身后,望着台下这支由他参与缔造、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新式军队,心中激情澎湃。
那整齐的燧发枪阵列,那威武的火炮,无一不是他脑海中构想化为现实的证明。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支军队将在未来的战场上,如何以雷霆万钧之势,改变战争的形态。
就在这时,朱元璋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孙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与期待。
他朗声道:“英儿,上前来!你也对将士们说几句!”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一种引以为豪的意味,“记得你上次演武时说过,‘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明土’!此言壮哉!今日,你再替皇爷爷,替朝廷,给将士们鼓鼓劲!”
朱标也含笑看向儿子,目光中充满鼓励。
朱雄英心中一震,知道这是皇爷爷在给自己树立威信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稳步走到点将台最前方,面对台下五万双炽热的目光。
他没有重复皇爷爷和父王关于杀敌报国、严守军纪的宏大叙事,而是目光扫过全场,气沉丹田,用他清朗而尽可能洪亮的声音开口说道:
“众位将士!奋勇杀敌、报效皇恩之言,皇爷爷与父王已谆谆告诫,本王在此不再赘言!”
他的声音在点将台特殊的建筑结构辅助下,清晰地传向前方阵列。
与此同时,侍立台下的资深传令军官们,已然心领神会,如同早已演练过一般,立刻将此言以接力呼喊的方式,一层层向后传递下去!
“殿下有令,静听训示——!”
“殿下有令,静听训示——!”
......
声浪层层推进,确保即便位于阵列最后方的士卒,也能知晓皇太孙即将有重要的话语宣告。
整个校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五万双炽热的目光,全都聚焦于点将台上那还略显稚嫩的身形——皇太孙朱雄英。
朱雄英稍作停顿,待声浪平息,气氛酝酿到极致,才继续开口,语气变得无比务实和恳切:
“今日,本王在此,要说些实际的,也是诸位将士及家中父母妻儿最关心之事!”
校场上顿时一片寂静,所有将士都屏息凝神,仰头望着这位年轻的皇太孙。
“本王在此,代表皇爷爷,代表朝廷,向尔等郑重承诺!”
“凡此次北征,阵亡将士,其家,朝廷免赋十年!另,依品级,抚恤银最低一百两起,最高千两!其灵位,将入祀朝廷新建之‘大明英烈堂’,永享血食供奉!其子女,入学、出仕,皆享优待!”
“重伤致残者,朝廷抚恤照发,战后,优先安置入官营工坊、皇庄田亩,授以生计,保其衣食无忧!”
“轻伤者,太医院及各军医官,必全力救治,直至痊愈!所有费用,朝廷一力承担!”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将关乎每一位将士身后事、切身利的承诺,公之于众。
“此举,只为解尔等后顾之忧!让尔等可安心杀敌,让家中父母妻儿可安心度日!朝廷,绝不负每一位为国捐躯、为国流血的忠勇之士!”
朱雄英的话语,如同重锤,一字一句敲在五万将士的心上,也敲在了点将台上众人的耳中。
太子朱标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浓浓的欣慰与赞叹。
他侧身对朱元璋低语,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父皇,英儿此举…… 思虑之周全,恩赏之厚重,抚恤之深远,实乃亘古未有! 儿臣此前只虑及粮饷军纪,英儿却已虑及将士身后数十载之安宁……此真乃 固本培元、收揽军心之良策 啊!”
朱元璋没有立刻回应,他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中精光闪烁,胸中更是心潮翻涌。他比朱标看得更深,想得更远!
「好小子!好一个‘说点实际的’!免赋税,高抚恤,入祠供奉,子女优待……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哪个士卒不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历朝历代,何曾有过如此周全之恤兵之策?便是最重军功的秦朝,也只及封赏,未及身后家族之长远!咱这大孙,这是要开千古之先河,为大明立万世不易之军心基石啊!」
「此策看似耗费巨大,然以此换取五万虎狼之师死力,换取天下百万将士归心,何其划算!帝王心术,莫过于此!英儿……他已深得其中三昧!」
这番话,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五万将士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当兵吃粮,提着脑袋打仗,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怕自己死了残了,家中老小无人照料吗?
如今,皇太孙殿下金口玉言,将抚恤、免赋、供奉、安置说得明明白白,句句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这是实实在在的恩典,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保障!
话音落下,校场死寂。
旋即,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抽泣,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可以漠视生死,却无法承受这份为家人谋得生路的沉甸甸的恩义,无不红了眼眶。
朱雄英看着台下无声流泪的将士们,胸中热血上涌,猛地举起右臂,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明军威武!”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干柴的烈火!
五万将士积攒的情绪瞬间爆发,齐刷刷单膝跪地,如山崩海啸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大明万年!陛下万岁!皇太孙殿下千岁!”
“大明万年!陛下万岁!皇太孙殿下千岁!”
“大明万年!陛下万岁!皇太孙殿下千岁!”
......
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整个京西大营为之震动,连远处的山峦似乎都在回应这忠诚的呐喊!
点将台上,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孙儿那挺拔的身影和台下将士们由衷的拥戴,深邃的眼眸中精光爆射。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明土!此言是魄力!今日这番承诺,是仁政,更是帝王心术!」
「咱有此大孙,实乃咱朱家之福,大明之福!」
他心中畅快无比,大步上前,与朱雄英并肩而立,对着台下万众,声若雷霆:“众将士平身!皇太孙之言,便是朕意!便是国策!朝廷必不食言!”
“陛下圣明!大明万年!”
“陛下圣明!大明万年!”
“陛下圣明!大明万年!”
......
将士们再次齐声高呼,声震寰宇。
朱标站在一旁,看着意气风发的父皇和沉稳自信的儿子,看着台下军心可用、士气如虹的盛况,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无比自豪的笑容。
大明帝国的未来,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清晰而充满希望。
誓师已毕,三声炮响,声震百里。
宋国公冯胜作为征虏大将军,接过朱元璋亲授的节钺,一声令下:“出征!”
号角长鸣,战鼓擂动。
五万神机营将士,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浩浩荡荡,开出京西大营,如同一条钢铁洪流,向着北方,向着那片即将被战火洗礼的土地,昂然进发!
朱雄英立于点将台上,目送着大军远去,心中充满了豪情与期待。
他知道,一个属于火器的时代,正伴随着这隆隆的脚步与轰鸣的炮声,正式拉开序幕。
而大明帝国的疆域与荣耀,也必将随之拓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