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梁山泊的水色愈发沉碧,山峦层林尽染。后山的丰收喜悦和讲武堂的蓬勃生气,并未能完全冲散悄然笼罩在梁山之上的一层阴霾。
这日,聚义厅内气氛凝重。代理寨主宋江端坐主位,眉头紧锁,那张惯常带着敦厚笑意的黑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智多星吴用站在一旁,羽扇也忘了摇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厅内众头领。
“诸位兄弟,”宋江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近日山下接连传来消息,官军对我梁山内部动向,似乎了如指掌!”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前日,刘唐兄弟带队下山‘借粮’,目标本是隐秘,却遭官军伏击,虽奋力突围,却也折了几个弟兄,粮草也未得手。昨日,阮小二兄弟的水军巡哨,在预定水域遭遇官军战船拦截,对方似乎早有准备。还有几处暗桩、眼线,近日也莫名失去联系……”
一连串的消息抛出,聚义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官军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莫非……咱们梁山出了内奸?”
头领们议论纷纷,脸上都浮现出惊疑和愤怒之色。山寨内部出了叛徒,这是最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
李逵猛地跳起来,挥舞着板斧吼道:“直娘贼!是哪个撮鸟敢吃里扒外?让俺铁牛揪出来,砍他一百个透明窟窿!”
宋江抬手压下了李逵的躁动,沉声道:“铁牛兄弟稍安勿躁。此事关系重大,需得仔细查证,不可冤枉了好兄弟,也绝不能让那吃里扒外之辈逍遥法外!”他看向吴用,“学究,你有何看法?”
吴用轻咳一声,羽扇终于缓缓摇动起来,只是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哥哥,诸位兄弟,接连数事,目标、路线、时间皆被官军掌握,绝非巧合。山寨之内,必有内应,且此人身居一定位置,能接触到核心机密。依小弟之见,需立即彻查,从近日参与核心议事、知晓行动细节之人查起!”
他这话意有所指,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陆啸的方向。近来陆啸风头正劲,参与核心事务也越来越多,难免引人注目。
陆啸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早就料到,自己崛起太快,必然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这间谍的帽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扣过来。
果然,吴用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头领出声附和:“军师所言极是!近来山寨变动颇多,有些新人……嘿嘿,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说话的是宋江的嫡系,矮脚虎王英,他斜睨了陆啸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厅内不少目光也随之投向陆啸,带着审视和怀疑。
陆啸尚未开口,鲁智深先不干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放屁!王英你这矮厮,休要血口喷人!陆啸兄弟为山寨立下多少功劳?开荒种地,打通商路,建立讲武堂,哪一样不是为山寨着想?他若是内奸,费这许多力气作甚?”
阮小七也跳起来叫道:“就是!陆啸哥哥要是内奸,俺们水军第一个不答应!他帮俺们改进战船,训练水鬼,官军能得什么好?”
刘唐虽然刚吃了亏,却也瓮声瓮气道:“陆啸兄弟的为人,俺信得过!此事定是另有蹊跷!”
林冲虽未说话,但坚定的目光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晁盖旧部和一些与陆啸交好的头领纷纷出声支持,一时间聚义厅内吵成一团。
宋江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皱得更紧。他本意或许想借机敲打一下陆啸,却没料到陆啸在不知不觉中已有了如此多的支持者。他抬手再次压下嘈杂,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陆啸:“陆啸兄弟,此事你怎么看?”
陆啸这才缓缓起身,对着宋江和众人拱了拱手,神色平静,语气从容:“公明哥哥,诸位兄弟,山寨出了内奸,此乃心腹大患,陆啸同样愤慨。至于怀疑到我头上……”
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自信:“若我真是内奸,恐怕不会用开荒种地、建立讲武堂这般耗时费力、且明显增强山寨实力的法子来掩人耳目。直接在山寨水源下毒,或者挑动内讧,岂不更方便快捷?再者,我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皆有迹可循,所获钱粮物资,尽数用于山寨兄弟,何曾有过半分私藏?若以此论罪,陆啸无话可说。”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逻辑清晰,让不少原本心存疑虑的头领也微微点头。
王英被噎了一下,嘟囔道:“谁知你是不是故意如此,以博取信任……”
陆啸不再理会他,转向宋江,正色道:“公明哥哥,当务之急,是尽快揪出内奸,挽回损失。与其无端猜疑,徒乱人心,不如即刻着手调查。”
“哦?”宋江目光一闪,“陆啸兄弟有何高见?”
陆啸道:“内奸传递消息,必有渠道。可从三方面入手。第一,信息管控。即日起,所有核心军事行动,需限定知晓范围,并记录在案。无关人员,不得打探。第二,忠诚度测试。可故意放出几条真假难辨的消息,观察山下官军反应,或可引蛇出洞。第三,设立哨卡,严查下山人员,尤其是近期频繁下山,或行为异常者,对其携带物品、交往人员,需仔细盘查。”
他提出的这几点,融合了现代反谍思维,虽然简单,却条理分明,操作性很强,让吴用都暗自心惊。此子心思之缜密,远超他的预估。
宋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陆啸兄弟所言,确有道理。学究,你以为如何?”
吴用知道此时再针对陆啸已不明智,顺水推舟道:“陆啸兄弟之策,老成持重,可立即施行。小弟补充一点,还需暗中排查近期与外界接触频繁,或有把柄可能被官府掌握之人。”
“好!”宋江一拍桌子,“便依此议!戴宗兄弟,信息管控和哨卡盘查之事,由你负责!时迁兄弟,你耳目灵通,暗中查访异常之人之事!务必尽快,将那吃里扒外的恶贼,揪出来明正典刑!”
“得令!”神行太保戴宗和鼓上蚤时迁齐声领命。
聚义厅的会议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间谍的阴影,如同秋日的寒雾,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信任变得脆弱,猜忌开始滋生。
陆啸走出聚义厅,感受着身后那些复杂难言的目光,心中一片冷然。他知道,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这间谍疑云,既是危机,也未尝不是他进一步整肃内部、树立权威的机会。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一场秋雨,似乎即将来临。而梁山内部的这场风暴,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