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散多年的姐妹在电话的两头聊着，手机紧紧贴着小盈的耳朵，我听不见半点小满的声音，我想念那个声音，很想听，即便此时心里带着些不安。
妹妹用撒娇的口吻回答着姐姐的关心，让姐姐不用担心她，我开始待不住了，随即起身往房间走去。
我不知道小盈会不会突然向小满提到我，如果提到了，小满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像我这般的压抑。
比起压抑，我更希望她能保持平静，即便是冷漠也无妨。
关上门，父亲和我说起了话，依旧是责备的语气，痛斥我的懦弱，他明明知道发生的一切，却没有半分认可我，吵得我十分头疼。
“除了骂就是吵，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就懦弱了，你生的，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凶狠地盯着他，而他只在安静了不到两秒后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他一定是想折磨死我。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朝房间外走去：
“有本事就跟来，我能找到对付你的人！”
穿过院子时，他依旧跟着，至于付小盈，我眼前幽暗的世界里并没有她的踪影，只隐约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出了巷子右拐沿着人行道走十五分钟，到了江边后沿着栏杆走上半个小时，过桥，往左再走半个小时就到了山脚下。
这段路像极了漫长的阴间路，可惜那座桥不是奈何桥，清空不了我在阳间的记忆。
这里的虫鸣声十分嘈杂，它们像是在吵架，也像是在哀嚎，借着手机的闪光灯我穿过几条难走的小路，爷爷的墓也就到了眼前。
关了闪光灯，这里很黑，我靠着远处一星半点的灯光勉强能分辨出石碑，可如此的黑暗也不妨碍我看清眼前这个跟了一路的人的脸。
“你就会说我，就会骂我！对！我跟你是比不了，我是个劳改犯，你是个英雄，可你做的就都是对的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妈，有没有想过你爸？如果你们能陪着我长大，我还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
他彻底安静了，在他的爸爸面前没有了半点刚才的威严。
他盯着他爸爸的墓碑一动不敢动，表情呆滞，我多么希望爷爷也能出现在我的面前，替我出气骂骂他，就像他骂我那般，再让他不要再缠着我。
在石碑前坐了下来，我闭上了眼，倾听着周围各种虫子发出的声音。
“你就只会说我，到这里怎么就老实了……不说就走吧，我今晚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我没有再睁开眼，也在此时想象自己有爷爷陪着，有爷爷疼着，然后获得了久违的一种轻松。
“爷，底下的世界好吗？”
恍惚间，我回到了那条巷子，程凝的家门依旧开着，我在她的门口停了下来，然后惊醒，我开始陷入回忆中。
……
那天，程凝发现我时迅速给我留下了一个后背，擦拭起自己的眼角。
“你怎么了？”
回过头的程凝除了脸上的妆有些花，表情很是平静，淡淡地回了我一句没事。
只是点了点头，即便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忧伤，我还是起了离开的心思，就在我转身之际，她说道：
“为什么要把我拉黑？还不收我转给你的钱，虽然还差得多，可是一个月还一些不用几年我总能还清我欠你的！”
我想起刚刚入冬时程凝曾给我转过一笔20万的转账，我没点，在思考良久后决定把她拉到了黑名单里，或许我这样做很过分，可我当时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我不等钱用，我知道你现在公司也难，不急着还，等以后……”
“我的公司好得很！”
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感觉之前那个因为感情而受伤的程凝不见了，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而我似乎一时忘了她原来是多么的要强。
无意揭穿她，我沉默了许久回道：
“好，你先把钱找张卡放起来吧，下次再给我。”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都可以，你给我打个电话。”
“我给你打过，你接了吗？何易，我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我说过我什么……”停顿片刻，程凝继续说道：
“如果你是因为想继续帮我才把我拉黑，大可不必，我现在很好，你不用再替我考虑，更别再对我好，我可以解决一切困难，也一定会尽快还清。”
说完她快步朝门口走来，路过我身边时又停下，说道：
“如果你是因为怕我会找你，打扰你们的生活，那就更加不必，我可以控制我自己，不仅不会打扰你，更不会想你，因为我怕自己的想念会成为你们的负担，现在的我连对你说声生日快乐都已经没了勇气。”
程凝先出了院子，然后一个转身出了我的视线，我停顿了几秒也出了门，并替她把大门锁上。
程凝的大脑太复杂了，我感觉她很焦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各种各样的负担。
回到院子时，小满已经到了，她没有进门，靠着院门玩着手机，双脚交叉，嘴里哼着歌，看到我后她直起身体，抱怨道：
“你怎么那么慢？”
“我刚才在巷头……”
没等我说完，小满便插话道：
“巷头，巷头怎么了？好了别说了，我们也别进去你家了，赶紧出发去我家吧。”
小满挽起我的手臂，拉着我往巷头走去。
小满的表现让我感觉她是知道的，也许她还亲眼看到了程凝，只是她现在不想和我提她，也不再需要我向她解释什么。
“我爸说明天晚上在家里给你过生日，我得回去想想白天怎么过好，你有什么主意吗？”
“我没过过生日，不过我也想象过，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不行不行，你别想了，还是得让我来，我会安排！”
“那你干嘛还问我？耍我呢？”
“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好吧！不过明天晚上我要把秦昊叫上。”
“行吧，便宜他了。”
那一晚我听小满安排着我人生即将到来的“第一个生日”，幸福这种东西来的时候真的藏都藏不住，我带着小孩期待着玩具的心情期待起第二天的到来。
同时我也随即纳闷起来，过生日是那么美好，为什么以前爷爷在的时候从不给我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