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爬行，第一次站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恋爱，等等等等。
多到我们数也数不清的第一次，有的我们根本记不住，有的却刻骨铭心。
在我第一次过生日这天，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天我杀了人。呵，谁又能想到，杀人，这是多么毛骨悚然，不可思议的两个字。
我也想过，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那么做？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只能那么做。
小满把几个朋友叫到了家里，只为了布置白家，让我的生日更加地难忘。
为此，她还特意把我拉出了门，不让我提前知晓白家将会被弄成什么样。
白家附近的一家商场里，我们逛了半个多小时后停留在了一家卖男士皮带的柜台前。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一家店走了出来，男的搂着女的，女的双手拎着包放在身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我看得失了神，只觉得匪夷所思，男的是陈宇，女的是那个早就单方面和我绝交了的小糖。
我记得小糖说过她家的公司和陈宇他爸开的公司有合作，两人也因此早就认识，可是陈宇追程凝小糖是知道的，而且她也曾和我表示过她对陈宇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为什么她会和陈宇如此亲密？难道小糖不知道陈宇为了得到程凝的所作所为？
想来想去，我当时认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小糖为了自家的公司做出了牺牲。至于陈宇，他不会是真心喜欢小糖的。
“看够了吗？”
沉溺在其中我没有回应小满，直到她用手上的皮带打了我一下。
回过神，我说道：
“那两个人我认识。”
“我知道，以前找过你，把胸贴你身上那个大胸妹是吧？人家恋爱你吃醋了是吗？”
“不是，旁边那男的是陈宇！”
“那又怎样，关你屁事啊！眼睛都长她身上了。”
小满撇着嘴没好气瞪了我一眼，抬了下手上的两条腰带，问道：
“买哪条？”
“都好看，都买了吧。”
我的回答有些敷衍，小满有些不满，回道：
“你怎么不把整个商场都买下来？”
她把左手拿着的那条放了回去，又把剩下那条放在了收银处，对老板说道：
“他买单！”
付了款，紧赶慢赶我终于在快到扶梯处追上了小满，也把小糖的事抛到了脑后，小满说得对，这又关我什么事。
我在这条扶梯上看到了刚才一直没有接我电话的秦昊，他竟牵着一个短发女孩，我并没听说他最近交了女朋友。
我感觉他们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奇怪，不是很像一对正在逛街的情侣。
生着闷气的白小满也看到了秦昊，步伐匆匆朝他走去，感觉不对劲的我快步跟上，还没阻止她，她已经喊了出来：
“秦警官真是闲得很，上班时间出来泡妞，连电话都不接了！”
秦昊顺着声音，瞥了一眼小满后神色更加地慌张，和他前方一个正回头的男子对视了一眼。
扶梯在移动，时间却仿佛在他们三人的对视中停留了一秒，一秒后，前面打着电话的男子拔腿便跑，把面前的路人吓得惊慌失色。
秦昊喊了一声：
“抓！”
“大哥，快跑，有警察。”
随着他巨大的声音，扶梯口正对门的店里发出一阵混乱。
几个便衣朝我们这边跑来。
扶梯上的男人拿出了一把匕首，而小满正在扶梯口处，首当其冲。
“拦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伸出胳膊，做出了要挟持小满以便脱身的动作。
慌乱中，我看准了他的右手，在他还没完全把刀架在小满脖子上时，抓住他右手的同时一个猛扑将他扑倒在地。
随着小满的一声喊叫，我和他齐齐倒在了地上，求生欲下男人的力气很大，被我抓着的右手很快挣脱开来，他朝我的肩膀做出了一个刺的动作，等我再次抓住他的右手时，他手上的匕首已经变红。
他再次歇斯底里喊了起来，刀子朝我的脖子靠近，我下意识地拼命翻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摆脱他，在我的嘶吼声中，我终于翻过了身，同时一股血液像水龙头般朝我喷射而来。
这一整个过程可能也就发生在三四秒内，秦昊他们也到了，我不知道被谁从背后快速拉开，我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他右手上的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脖子，眼睛睁得很大，身体在地上剧烈起伏着。
我就这么盯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看向一旁按着我肩膀处正大哭着的小满，渐渐回过神来。
……
电视剧上经常看到第一次杀人的人会想吐，原来这是真的，鲜血和男人的眼神在我的脑里挥散不去，我感觉胃里一阵阵的翻涌。
跟警察出了商场门口，我忍着并没有吐出来，警车旁边，小满一直按着我渗着血的肩膀，哭成了泪人，不停地责备着自己。
一个警察说救护车马上就到，而我不明白他说的救护车是给他还是给我。
两个警察对话着：
“另一个抓到没有？”
“跑了！”
“都是干什么吃的，这都能被发现了！”
握着小满发抖着的手，我另一只手拿起戴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不停地摸着。
“都怪我，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
我嘴里挤出了几个字道：
“只是碰巧了。”
小满把头低下，哭得越来越凶，两辆救护车也在这时来了，几个护士医生快步越过警戒线，朝商场里面跑去，另几个朝我这边而来，救护车刚到，白叔也来了。
我被带上了救护车，秦昊陪同，而小满留在了原地，她需要和白叔去一趟警察局。
救护车上，我问表情呆滞的秦昊：
“那个人犯下的是死罪吗？”
秦昊半天才瞥了我一眼，眼神坚毅回道：
“在他想要挟持人质时，是！”
我不再说话，心里也明白了，他本该可以不用死。
“你做得很好，是自卫。”
在别人看来，我做了件勇敢的事，还因此光荣负了伤，可是当我闭上眼时，那个男人的眼神成了梦魇般的存在，我只能不停在脑海里跟他说：
你想伤害小满，死有余辜。
生日这天，我在医院度过，醒来时小满已经到了医院，她的眼睛红肿，坐在床边拿着我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
“何易，相信我，我一定会改掉这个臭脾气的。”
“不要自责，我没事。”
“我一定会改的，一定会改的。”
白叔带着警员进来，一番走程序般的询问后，我对小满说道：
“我想吃蛋糕，你帮我问下医生，我现在能吃吗？”
“好，我去问，能吃我回家把蛋糕给你带来。”
小满不停点着头，随后半低着头擦拭着眼泪出了房间。
虽然我知道那个人基本没什么生还的可能，还是问白叔道：
“白叔，那个人救活了吗？”
白叔眼神躲闪了下，往左右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我知道了，秦昊呢？他会不会受处分？”
白叔给了我肯定的答复，白叔走后，我听门口的警员说，不光秦昊，白叔也自己做了检讨，申请了处分。
另一个人并没有抓到，警方追到商场后面百来米一处建筑工地后便没了他的踪影，虽然很快封锁了那块建筑工地，进行地毯式搜索，还是没找到人，就连附近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他的身影，就像人间蒸发了般。
据说那是一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罪犯，也是死者的亲哥哥。
这件事被某个群众拍下视频并发到了网上，虽然警方很快封杀了这条视频，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警方还是派了一个警察一直守在病房门口。
我的伤并不影响我吃什么东西，小满很快带着蛋糕到了医院，我吃了一块，又让她把布置好的白家图片给我看。
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没有气球，没有横幅，白家里满满都是关于我的画，就连我家的老房子都画得十分传神，27幅画，27个年头，每一幅的场景都像她亲眼看见的一般，每一幅都像给我过了一次生日。
“都是你自己画的？”
“我想自己画，可是太多了，画不完，我把脑里的想象告诉了她们，让她们一人也帮我画几幅。”
“怪不得，替我谢谢她们，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画的，水平也明显更高。”
小满紧紧咬着嘴唇，一滴眼泪又掉了下来。
“别哭了，眼睛都肿了，事情过去了。”
“我知道这次我闯大祸了。”
“没有，他想伤害你，罪有应得。你快告诉我哪些是你画的！”
“你不是知道吗？”
“呵呵，我哄你的，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有艺术天分。”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想哄我开心。”
小满抹了抹眼泪，滑动起屏幕。
“你先让我猜，猜错了你不许生气。”
“嗯，我不生气。”
我还是猜错了，小满也确实没有生气，可我倒是挺希望她能像平常那样，生上一小会气，无论真假。
这一天还没有人和我说上一句生日快乐，我因此请求了小满。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无论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在我眼睛睁着的时候，我尽力不去想。
我自豪着，我比自己想象的勇敢，起码没有因为夺走一条生命而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