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午时,丰顷镇,镇门。
又是一上午的长途跋涉,许时进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总算来到下一个镇子。
“今天中午在这补充一点干粮,晚上就在此住宿吧。”这样想着,许时进径直走入镇子。
“欸,等一下。”刚要进门,两个官府的守卫便抬手拦住。“哪里来的?交代清楚再进。”
“泊阳城,我是进京赶考的学徒。”许时进拿出准考文书给守卫展示。
“学徒啊?我看你牵条狗以为是哪来的要饭的。”守卫嗤笑一声。“进吧。”
许时进长叹一口气,拽紧绳子,终于迈入镇子,朝集市的方向赶去。
一到集市,许时进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许多官兵驻守在集市内,只见那连片的沿街店铺都被大火烧过,几处严重的甚至只剩下一点残渣木炭。集市上不断有往来的行人搬运货品,也有在废墟中搜救的,零星还能看到几个抬着担架上的伤者往医馆跑的。
许时进拍了拍站岗的官兵,询问道:“官老爷,这集市是怎么了?”
“看不出来吗?昨天夜里着火了呗。”官兵不耐烦的解释道:“道上的事少打听。”
忽觉腹中空无一物,咕咕直叫,许时进灰溜溜的走掉,在集市走了半圈,终于寻到一处完好的包子铺,进屋坐下。
“老板,还卖包子吗?”
“卖啊,怎么不卖,新出炉的肉包子,要不要来一笼?”包子铺店主见来了客人,连忙从后厨走出。
“来一笼素包子,一笼肉包子。”
“好嘞,一共六十文钱。”
“这么贵?”许时进刚掏出来的铜钱瞬间不足。
“我们家这包子皮薄馅厚,个头也大,十里八乡有名的呢。”
“好,素包子端桌子上,肉包子整个盆放地上就好。”
包子铺店主端着两笼包子来到桌前,一时间有点恍惚。“这肉包子,放地上?喂狗?”
“怎么,狗吃了会死?”
“不会不会,且不说糟蹋粮食,这一打肉包子你这小狗吃得完吗?浪费了多可惜。”
“放就是了,我还能少你钱不成?”许时进拿出一袋铜钱倒在桌子上。
店主知趣的收钱退下,过一会又端来一壶茶水说道:“客官,小店茶水免费,给您倒上。”
“嗯嗯,话说你这两边的店铺都过了火,挨着的那家杂货铺都烧的不成样子了,怎么你这店一点事没有?”许时进一边吃包子一边好奇的问道。
“嗨呀,我昨天遇见个神人,隔这附近叫卖符纸,看上去也就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我看他饿的不行,就送他了个包子吃。”店主说得激动,喝了口茶水润喉:“然后他就回送我一张符纸,说能辟邪,我一开始还不信,直到昨天晚上着火。我被热醒,咿呀——那火光冲天,我赶紧跑了出来,店铺都被那大火包围,我心想是完蛋了,谁曾想,第二天我的店竟然完好无损,隔壁那店主铺子被烧没了不说,人也死在里面了。”
店主回想着起来,倒吸一口凉气,依旧感觉十分后怕。
“是有人纵火吗?”
“都是那山匪干的啊!我跟你讲,我昨天......”店主环顾四周,凑近到许时进身旁说道:“昨天傍晚,有个镖师模样的人来店里吃东西,吹牛逼说他刚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山匪送官府去了,然后到那才知道是附近臭名昭着的崔九。”
“崔九?”
“是啊,我那会真以为他在胡诌呢,那崔九被官府抓了那么久都没落网,能让他抓住?说起来那镖师口音和你很像嘞,哪里人啊小伙?”
“我泊阳来的。不是,然后呢?”听的正尽兴,许时进突然发觉桌子上的包子被自己吃光了,遂去抢桌下旺财的肉包。
“然后,还是昨天夜里,起火之后,镇子到处都是那山匪的叫喊声,我猜是来劫狱的。不过他们也不敢太猖狂,只能趁乱搞事,官兵一集合他们就溜出镇子了。”
“那镖师去哪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在附近住店的话,还活没活着都难说,你要实在想找,可以去医馆碰碰运气。”
许时进将茶水一饮而尽,掂起包裹牵起狗,走出店铺。“正好要卖掉一路采的药材,顺道去医馆看看吧。”
本以为火灾的伤员不多,想不到医馆早已人满为患,不仅床铺早都被占完了,买药的更是排起长队。许多烧伤的人只是简单的躺在木地板上,哀嚎声和叫喊声不绝于耳。
“老板!甘草和黄芪收不收?”
“收!收!快过来。”老板招呼着许时进从大门处进来。“正愁草药没货源呢,你有多少我全收了。”
“这一包都是,你算算价。”许时进解开一个包裹,将里面采的甘草给老板看。
“一口价,三百文,如何?”
由于已经到了心理预期,许时进便没再还价,答应下来。
转身要走,便被一个男人声音叫住。“小兄弟!这边这边。”
是熟悉的乡音,许时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医馆角落床铺,躺着一个镖师打扮的男人,他双腿裹着厚厚的绑布,动弹不得。
“听口音,你是泊阳来的?学徒吗?”镖头询问道。
“嗯,我是城北那家许氏药铺的。”许时进回道。
“哎呀,那家药铺我去过,掌柜还给我送过药呢。”镖头神情激动,继续说道:“小伙,叔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讲。”
“实不相瞒,我接的是护送学徒的镖,雇主你一定有所耳闻,泊阳城知府大人家的千金。”
“苏念雪?”许时进有些惊讶。
“看来你认识,那就好办了。”
“不,她是我同门。”
“那就更好了啊。”镖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言语更加激动。“是这样的,本来这趟镖护送的好好的,谁知半道抓了个山匪,那雇主苏小姐执意让我把犯人押到镇上来,他们则在下一个镇子那等我。”
“嗯,所以......”许时进看了看镖头那烧伤的双腿。“你赶不上他们,想让我带个信?”
“对咯,苏小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担不起。”
“没问题,我会追上她们的,所以下一个镇子指的是哪?”许时进摸了摸下巴,思考着。
“忘忧镇,离这里不算远。”
闻听此话,旁边的几个镇民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二人。
“忘忧镇?那不是去年就荒废了吗?”
“什么?啊...”镖头猛地坐起,又因为脚痛躺了回去。“荒废?”
“是啊,去年一场瘟疫,镇民跑了好多,后来不知怎么的,整个镇子都被有毒的雾气环绕,还经常有野兽袭击的传闻,就再没人敢去了。”临近床铺的一个病人补充道。
“汪汪!”脚边的小狗叫了两声。
许时进俯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旺财,走吧,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