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掌心岛返航时,船帆上的掌纹纹路突然变得清晰异常。那些银色线条顺着海风游走,在帆布上织出一座塔的轮廓,塔尖直插云霄,像在为他们指引航向。望舒将脸颊贴在帆上,能感觉到丝线里传来细微的震颤,频率竟与云层摩擦的声响完全吻合。
公益绣坊的老人们早已在码头等候。张姨指着绣坊屋顶,那里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缕缕银丝,这些银丝从海平线延伸而来,在房檐处打了个结,便化作透明的雾气消散了。“每天清晨都有新的丝缠上来,”她递给望舒一个竹篮,里面盛着刚收集的银丝,“摸起来像云朵的味道。”
老灯匠正在调试一台新做的铜制罗盘,罗盘的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始终朝着云层最厚的方向。“这指针认银线的气息,”他转动罗盘,指针突然剧烈跳动,在盘面上画出一道螺旋纹路,“云塔就在纹路的中心。”
出发去云塔的前一夜,望舒梦见自己站在云海里。脚下的云层像极了掌心岛的银色沙地,每走一步就陷下去半寸,抬脚时却能拉出无数银丝。这些银丝缠绕在指尖,顺着手臂向上攀爬,最终在头顶织成一座塔的形状,塔门的位置正对着银河掌纹最密集的地方。
乘坐热气球升空时,护符里的灯芯突然发出明亮的光。望舒低头看去,地面上的掌纹灯正连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眼的节点处都冒着细小的银烟,这些银烟升到半空便凝成丝线,与热气球的吊篮缠绕在一起,像在牵引着他们向上。
穿过云层的瞬间,望舒屏住了呼吸。一座通体由银丝编织而成的塔悬浮在云海中央,塔身没有砖石,全靠无数根银色丝线纵横交错,织出镂空的花纹。这些花纹时而化作掌纹,时而变成星图,风一吹就轻轻晃动,发出风铃般的声响。
热气球停靠在塔底的平台上,平台边缘缠绕着一圈会发光的藤蔓。望舒伸手触碰,藤蔓立刻顺着她的手腕向上缠绕,在小臂上织出一行小字:「登塔者需以织纹为梯」。她抬头,发现塔身上的银丝确实在缓慢移动,正编织出一级级螺旋上升的台阶。
踏上台阶时,脚下的银丝突然亮起,映出无数细小的影像——那是全球各地掌纹灯的使用者:雪山牧民在灯下修补帐篷,城市居民对着灯许下心愿,沙漠旅人用灯的光热煮沸泉水……这些影像像走马灯般流转,随着他们登高而不断更新。
“这是所有被星尘记录的故事。”顶流指着身旁的塔身,那里的银丝正在织一幅新的画面:掌心岛的贝壳吐出气泡,冰川的古织机转动梭子,公益绣坊的老织机上,银莲盏的光正顺着丝线爬向云端。
登至塔中时,眼前出现一扇由银丝织成的门。门中央有个凹陷的掌印,望舒将手掌贴上去,门瞬间化作无数银蝶飞散,露出里面的景象——一间圆形的织室,中央立着一架巨大的纺车,纺车的轮轴上缠绕着各种颜色的丝线:雪山的白、海洋的蓝、沙漠的金、岛屿的银……
纺车旁的石桌上,放着一卷未织完的锦缎。望舒展开锦缎,发现上面的图案正是他们一路走来的轨迹:从公益绣坊的星尘,到掌心岛的潮汐,再到冰川的古织机,每个节点都用金线标注着日期,而在轨迹的尽头,留着一块空白,形状恰好能放下云塔的轮廓。
顶流突然指着纺车的底座,那里刻着与冰川古织机相同的字:「星尘为丝,人心为梭」。只是这行字的下方,多了一句更小的刻痕:「终有一日,织纹将覆盖天地」。
就在这时,纺车突然自行转动起来。轮轴上的彩色丝线被抽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光带,光带穿过塔顶的镂空花纹,直抵云霄。望舒抬头,看见天幕上的银河正在缓慢移动,那些星辰的轨迹竟与光带的走向渐渐重合。
终端在此时自动亮起,屏幕上弹出全球掌纹灯的实时画面——所有掌纹灯的光芒都顺着地面的银线向上汇聚,最终融入云塔纺车吐出的光带。而在锦缎的空白处,开始自动浮现出新的图案:无数只手掌从世界各地伸出,掌心的纹路与光带相连,在天幕上织出一片璀璨的星海。
当最后一缕丝线织完,纺车的轮轴上突然落下一枚银色的纺锤。纺锤上缠着一段半透明的线,线的尽头指向塔外——那是一片从未在星图上出现过的星域,星域中央有一颗正在闪烁的星,星的表面布满了掌纹形状的光斑。
“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望舒握紧纺锤,护符里的灯芯此刻亮如白昼,“也是所有织纹最终要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