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顺延,周三。
锦辰和邵淮提前蹲守在便利店旁边的楼道里。
果然不多时,就见穿着厚重雨衣的韩东猛地冲下来,拖着跛脚,神色近乎慌乱往外跑。
可楼上似乎还有人。
“分两路,辰子你上去追!”
邵淮咬碎嘴里的特浓薄荷糖,立刻清醒大半,追着韩东往下跑,“我会注意安全的”
锦辰迅速往上追。
可追到6楼时,人影突然消失不见。
锦辰很不爽地停下。
大清早的玩躲猫猫呢!
正准备一间间找去,锦辰瞥见砖块下压着一张崭新的纸。
他捡起打开,神色微变。
——强求真相,只会让你失去重视的一切!
操。
锦辰越过几个台阶,往301绕下去。
大门被匆匆撞开。
端着碗的谢观诧异走出厨房,又被大步走进来的锦辰按住肩膀,转了几圈。
谢观:“……”
谢观挣扎开,“干什么?”
锦辰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我刚追着可疑身影上楼,就看到留下的这张纸。”
谢观接过来扫了眼,火气顿时降了下来,沉默着把刚修好的鸡蛋剥了壳,塞进锦辰嘴里。
“…唔。”
锦辰被噎得往后一仰。
真是“充实”的爱。
“我没事,不过……你确定这张纸是留给你的?”
锦辰吞下鸡蛋,缓了缓才道:“在这栋楼里寻找真相的还有谁,徐轶…也不对,他还在306,别人进不去。”
半秒的沉默后,锦辰和谢观对视上,“吴美玲!”
“坏了,那人从6楼消失,恐怕爬窗去7楼了。”锦辰啧了声,灌了口水准备上去找人。
谢观捏着纸条,电光火石间,脑内闪过几个画面,“是王伯的字。”
他扫了眼电脑,“监控拍到过王伯写字。”
“凶手还没来得及作案,那帮人倒是先忍不住。”
锦辰只觉得一个头好多个大,又要防凶手,又要防着曾经的这帮“凶手”。
两人都带了匕首往7楼赶。
在某个楼道拐角处,他们再次看见穿着白裙子的小妗。
小妗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站在角落里,眼下青黑更浓,空洞的眼神和有所察觉的锦辰对视了瞬,又目送他们往楼上跑。
隐约间,小妗有些欲言又止。
可低头看到白裙子,她又静悄悄转身,捏着粉笔下楼。
赵春梅正拎着菜刀,黑色围裙上被不知名液体弄湿了大片,拦在5楼楼梯上等他们。
菜刀剁了鱼还没洗干净,滴滴答答混着血丝和鱼鳞,潮湿的鱼腥气直往人鼻子里钻,让人反胃。
走廊里,陈奶奶在大白天也烧着纸钱,双手合十,蹲在火盆旁念念有词,背对着楼道。
锦辰和谢观停下脚步。
锦辰反手握刀,步步逼近,几乎是压倒性的气势,“让开。”
但是对于不怕死的人来说,在孤注一掷的时候,往往都是将恐惧抛在脑后的。
她们的脑子里如今只有愤怒和控诉。
“都是你们抓着不放!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都是你们,都怪你们……”
赵春梅死死绷着,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盯在他们身上,青筋充血肿胀。
“你们为什么要进来?杀了你!杀了你们!”
她抬起手臂,剁鱼刀猛地落下。
锦辰三下夺刀,擒住赵春梅的双臂反剪,按在楼梯扶手上。
“你们一错再错,只想杀人灭口,还能怪谁。”
赵春梅被擒住,嘴里却依旧破口大骂,看到谢观时愤怒更为明显,是压抑到极致的,在心头堵了几年的情绪。
她痛斥谢观是黑心鬼的儿子。
谢观即便此前猜测过,这些住户得知了他的身份。
但真正被戳穿时,谢观还是无法抑制从心里升腾起的无力。
在他爸跳楼那会,充斥在他身边所有的声音都是如此扭曲又带着恨。
可他又不敢怨,那些人…这些人,都是受害者。
可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总要有人来当被宣泄恨意的“加害者”。
谢观在这个角色里被唾骂了两年。
“你没完了!”
锦辰耐心告罄,沉声。
“非要找凶手是不是?我现在明确告诉你,当年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就在这栋楼里,那个人祸害房产公司老板,卷钱逃跑,逼得你们差点无家可归,他才是凶手!”
“谢观不是,从来都不是!”
赵春梅听了这话,只短暂停了两秒,又疯狂挣扎起来,她力气很大,却在看见陈奶奶端着纸钱还没烧完的火盆过来时,才真正陷入沉默。
“别吵了…”
陈奶奶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了纸灰,整个人透着股行将旧木的腐朽气息,没了前几日骂人的冲劲。
她苦涩拨了下花白的头发,挡在锦辰身前,“小伙子,你是警察不是?”
“我以后会是。”锦辰说。
“别管了,要命就换命,你们走吧,别管了……”
扑通一声。
锦辰皱眉退了半步。
陈奶奶跪在他们面前。
谢观紧握双手,看着她。
陈奶奶双手合十,哀哀切切,“老婆子把命还给你们……”
锦辰眼疾手快,抓住她往楼下跳的肩膀,怒气更甚,“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他顾不得许多,抬手往冲锋衣口袋里掏,凭空抓出两条绳索,把两人绑了起来。
“谢小观,跟上。”锦辰撑着栏杆往上跳,三两下离开五楼。
705的房门被猛地踹开。
李婶和方茹正押着吴美玲,离行凶只有一步之遥。
王伯守在门口,惊骇了瞬间,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他手里拎了把剖尸用的利刀,神色发狠,冲过来就砍。
锦辰反手夺刀,掌刀砍向王伯后脖子,登时放倒,又把手上利刀一甩。
嗡!
利刀插进李婶和方茹中间的墙上,尾端还发出嗡鸣声。
方茹受了惊,正是这停顿的刹那,谢观把吴美玲救了过来。
吴美玲被掐脖子掐了很久,面色惨白,呼吸到新鲜空气后猛地咳嗽起来,差点又摔倒在地。
锦辰厉声:“发现吴美玲知道点真相,就想杀死她灭口,要还有人知道呢?你们要杀几个,杀到什么时候?”
方茹嘴唇嗫嚅几下,接不上话,鼓起的气彻底泄了,瘫倒在地。
李婶却看向谢观,语气仍旧是那么和善。
“小谢,小谢,李婶对你不薄吧。”
“你刚搬来的时候,我还总给你送蔬菜,可突然有一天,他们告诉我,你就是那黑心鬼的儿子!”
李婶突然冲过去,眼睛里带着极致的恨意,“你那黑心鬼的爹心虚跳楼,你怎么不去死!你们害了多少家庭!你……”
锦辰收手,把晕过去的李婶也放倒在地,快走几步将谢观搂进怀里。
“别听他们的,乖,你不能死,不该死,要活着。”
锦辰在他耳边重复低喃。
谢观僵住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手抓住锦辰后背的衣服,屏住的呼吸才逐渐流畅,抓住落水浮木般,在他怀里深深吸气,喉间发出溺水似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