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秦亮住在式乾殿,也睡得很早。
他其实感觉并没有那么累,毕竟今天一整天,只有下午金乡单独与他交谈。晚上也只有夫人羊徽瑜一人,被召到了式乾殿。除非一下子身边围着好几个妃嫔,不然他都没有多大压力。
洛阳宫的后妃们都相聚见过面了,秦亮也不想继续荒疏无度,暂时可以单独与妃嫔相处。
至于宫外还有三两人没顾得上,他也不急,反正人已经回到了洛阳。
天黑之后,只靠不太明亮的灯火照明,诸事不便。大多世人干脆连灯火都舍不得点,因此早睡才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作息。
羊夫人没一会就沉沉睡去,秦亮自然也无事可做,拥着她柔软的身子歇息。
大概两个多时辰之后,两人都先后醒了过来。
此时大概才半夜凌晨时分,秦亮还是从塌上起身,裹上一件狐青裘,准备随便做些琐事。
早睡之人,一晚上基本都要睡两觉。半夜醒一次,有的人会继续懒床,或是做些轻松的事,再浅睡一觉,直到天刚蒙蒙亮。
秦亮刚到古代那两年,在平原郡守孝,既没成家,也整天没什么要紧事做,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作息。
后来到了洛阳,晚上基本都睡得很晚,才会一觉睡到天明。
“啪!啪!”几次火星闪烁,秦亮借着窗外屋檐下的灯笼微光,用火石、火镰引燃了火绒,点燃了一盏青瓷灯。
初冬的半夜时分,天气晴朗,非常安静,周遭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敲击声便十分明显。
秦亮看着手里的火石,无意间想起了燧石击发的火器。不过那个零件的精度统一要求更高,以目前的手工业水平,可能成品率很有问题。而且据说国中的燧石矿质量普遍不行,容易哑火,秦亮也没试过。
他犹自摇了摇头,暂且不必多想。
秦亮继续慢悠悠地做些小事,在墙边一个泥炉子旁,加入了一些小块的干木头点燃。泥炉连接着烟囱,而且这间卧房有宽大的门窗,密封性本来就不好。
接着他便开始自己动手,煮点姜汤。此时卧房里没有近侍宫女,秦亮本来也不喜欢有人在场,站旁边看着他和羊徽瑜。
他又展开一张筵席,拿起一卷地图,坐到火炉旁随意看了起来。
有时候半夜这样呆一会,不急着做什么事,其实感觉还挺不错,能沉淀一下心情。
秦亮忽然想到,自己不在昭阳殿的时候,令君必定也是早睡早起,这时候也醒了吧?
猜测令君做的琐事,有可能会翻出自己的书信来看。秦亮不禁抬头,朝西北昭阳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料这时他才发现,羊徽瑜并没有继续睡,而是侧躺在塌上,正用削葱般的胳膊支撑着螓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做琐碎的小事。
她的美眸中,隐约还反射着炉火的光亮,就这么看着,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煮了姜汤,御寒的,要喝点吗?”秦亮见她醒着,便开口闲聊。
羊徽瑜摇了摇头:“不想起来。”
秦亮笑了笑,随口道:“一会我喂你。”
羊徽瑜微厚的朱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出声。
只是她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微微下垂,自然地流露出羞涩的神色。早已熟知每个边角的人,还有此番神态,倒是有趣。
过了一会,羊徽瑜才轻言细语地缓缓开口:“初见陛下,陛下便毛手毛脚,突然羞辱人家。那时却没想到,以后还会发生那么多事。”
秦亮都几乎忘记那些旧事了,这时稍微寻思一下,好像是刚冒着全家挫骨扬灰的危险打进洛阳,心情十分亢奋,一时间是有些为所欲为。何况羊徽瑜当时在名分上,还是司马师之妻。
羊徽瑜的声音很轻,如同自言自语般,接着喃喃道:“不过那时妾就并不怎么反感陛下,毕竟陛下说要放了妾,心里还是有些感谢之情。”
“后来陛下虽一直顾及妾的名声,但妾的处境仍然很尴尬。是陛下不嫌,给了名正言顺的名分,剩下半生才终于有了好归宿。妾会一直记得陛下的真情实意。”
现在的羊徽瑜已经成了三夫人之一,地位尊崇,秦亮自然不用再多言,或者安慰什么。
不过羊徽瑜愿意说,他听着就是。听绝色美人说话,秦亮总是会多几分耐心。
实际上羊徽瑜是个比较保守害羞的人,但她在秦亮面前又挺大方,大概她心里的情意,真的如其所言。
两人慢慢说了会话,煮好的姜汤,在寒冷的空气中凉得很快,已经变得温热了。
秦亮不是说说而已,遂端起一只陶瓷碗,真的走到塌边,作势要喂羊徽瑜。
“这样不太好吧?”羊徽瑜抬眼看了他一眼,面露羞意。但她现在浑身只有盖着的被褥,也没法很快起来,于是轻轻扶住秦亮的手,喝了一口。
重新恢复用手臂支撑的姿势,羊徽瑜看着秦亮,低声道:“若能为陛下生一男半女,就更好了。”
最近玄姬和吴心都生了孩子,羊徽瑜等人难免也有那样的想法。
秦亮道:“人生还长,多加努力,总能开花结果。”说罢仰头一口气喝光碗里的姜汤,宽衣重新钻进被窝。羊徽瑜不顾他身上冷,翻了个身贴近暖和着他。
次日天蒙蒙亮,秦亮就起来了。羊徽瑜居然也能醒来,并亲自服侍他穿戴衣冠。
秦亮留意到,昨晚随手扔在地上的那副地图,也被羊徽瑜收拾好,端正地摆放在木案上。
羊徽瑜毕竟出身士族,对皇帝关注的国政方向,似乎还是有些兴趣的。
秦亮也无所谓,那幅图是陇右河西的地形图,有关之事,本来就有羊祜在出谋划策。
今日秦亮也不打算继续逗留在后宫享乐,还是要立刻开始经手朝政。
不过此时他也不用急着忙活,只需每天干一点正事,尽快恢复皇帝在朝廷日常事务中的存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