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蹲下身子伸出手,脸上堆满了歉意与谄媚。
“岑……岑处长!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
“呵呵。”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地上的岑子阳却突然冷笑一声,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用道歉。”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相互摩擦,却又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
“王局长,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您……您这是何意啊?”王虎闻言一愣,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说过……”
岑子阳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早已被血丝布满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住了王虎,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
“要让你付出百倍的代价。”
“那现在,就是时候了!”
话音未落,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竟是如同闪电一般猛的抬起,一把便从旁边贺远的腰间,抽出了那把黑洞洞的勃朗宁手枪。
“咔哒!”
拇指按下保险的声音清晰可闻。
在王虎那瞬间变得惊恐万状的目光之中,岑子阳将那冰冷的枪口,死死地抵在了他的脑门之上。
“砰!”
清脆的枪声,在死寂的刑房之内,显得是那样的突兀与刺耳。
除了贺远之外,在场的所有人皆是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无以复加的惊骇。
而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王虎,则是缓缓跪倒在了地上。
一抹殷红的鲜血,从他眉心处的那个血洞之中流出,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做完这一切,岑子阳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冷漠到不带丝毫感情的模样。
他将那还带着几分硝烟余温的勃朗宁手枪,重新塞回了贺远的口袋里,这才强撑着那早已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现在,这笔账,总算是……算了一半了。”
他捂着自己那不断渗出鲜血的小腹,一瘸一拐的迈步朝着刑房之外走去。
“我们,走吧。”
邱为民看着王虎那早已没了声息的尸体,张大了嘴巴,震惊了许久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岑子阳经过身旁,他下意识地便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一旁的周义龙却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而后,周义龙才将那冰冷的目光投向了还留在原地的陈冲。
“陈专员,你们军统的人,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这警察局长,说杀,也就杀了?”
陈冲的脸上,虽然也还残留着几分未曾消散的震惊,但很快便已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周司令,我并非军统的人。我这次过来,也只是受命带他出去而已。”
“至于这件事情,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自己去跟重庆,跟国防部提。”
“我想,那边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任何人,也转身径直离去了。
而贺远则是好整以暇的从口袋里重新拿出了那把手枪,用绸布不紧不慢的擦拭了一下枪口。
对着周义龙和邱为民留下了一个充满了玩味意味的笑容后,随着那带着血渍的绸布落地,贺远也跟着走了出去。
邱为民只能是眼睁睁的,目视着这几个煞星一个个地从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监房的大门口,周义龙才缓缓的走了过来,拍了拍他那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
“邱公子,不必如此震惊。”
他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军统的人,做事向来就是这样。”
“莫说是在这腾冲,杀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小警察局长,就算是放到其他地方,便是一个市的市长,也未必就在他们的眼里。”
而邱为民听到周义龙这番话,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军统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到底是何等恐怖与蛮横的权力。
以前,只是因为腾冲这座边境小城,还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法眼,才让自己产生了一种可以与他们平起平坐的错觉。
“那……那我该如何……如何回去,向我父亲交代啊?!”邱为民叹了口气道,声音里满都是无奈。
“这就与我无关了。”
周义龙脸上的神情陡然转冷,一副淡漠模样。
“不过倒是有一点,邱少爷你可以好好的注意一下。”
他凑到邱为民的耳边,用那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缓缓说道:“那个姓岑的在走之前可是说了,他那笔账,才只算了一半呢。”
……
半个小时后,贺远等人返回了基地。
在安顿好岑子阳手下的那几个特务之后,他便与陈冲一同,将岑子阳搀扶到了基地内的医务室。
“贺长官……”
负责此地的组医生见到岑子阳的惨状,尤其是他那焦糊到和皮肉连到一起的小腹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们……可能得先出去一下。”
还残存着几分意识的岑子阳,艰难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早已被烙铁烫得血肉模糊的小腹,那张本就惨白的脸,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你好好给岑处长治。”贺远对着那名医生点了点头,随即便和陈冲一同,退出了医务室。
“唉,这位岑处长可真是够惨的。”来到外面,陈冲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啊。”
贺远也点头称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自己点上了一根,又递给陈冲。
陈冲却推手拒绝了。
“我不会。”
他顿了顿,随即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贺上校,那我之前欠你的那个人情,你打算,要如何让我还?”
“呵呵,不急。”
贺远闻言,笑着摆了摆手。
“我已经让人去联系那位华侨银行的王有容先生了,等找到他之后,我们再说也不迟。”
陈冲听到贺远这话,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这个贺远,果然是打算拿这个人情,来为接下来在腾冲的那些生意换取一些好处!
不过,这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毕竟只要能把眼下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这点让步,完全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他便干脆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