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棠强撑着最后一丝冷静，小声对女老师说道：“可以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
“这……”
虽然顾清棠说他们认识，但女老师一时却无法证明她的身份。
让陌生人跟孩子独处，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见她面露难色，顾清棠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如果你担心，在门口等着我也可以。”
女老师见她眼眶泛红，神色恍惚，眉宇间的悲伤藏也藏不住，心下一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那我在门口等，有事您叫我。”
“嗯，谢谢。”
顾清棠快速拭掉眼角的眼泪，深呼吸了一口气，待心底的紧张和慌乱渐渐平复，才轻轻打开了门。
宽阔的教室，只坐了许星南一个人。
小小的身影如曾经一般熟悉，却又有些变化。
有些瘦削，有些单薄，也有些落寞。
顾清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话到嘴边，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师，我做完这些就走。”
顾清棠见他手握着原子笔刷刷写着东西，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靠近两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奥数题。
现在幼儿园……进度这么超前的吗？
“这么努力，明年岂不是连小学都不用上了。”
“……”
许星南笔尖一顿，脊背瞬间变得紧绷僵直。
他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待呼吸渐渐变得不再顺畅，这才缓缓转过身。
顾清棠见他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过往肉嘟嘟的脸颊已渐渐能看出棱角，五官也变得愈发挺拔。
虽还有小孩子的婴儿肥在，但浑身过往的稚气已全然消失不见。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但那双眼睛，却跟大人的成熟气息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就这么相互静静对望着，不知看了多久，最终还是顾清棠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她低头快速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又抬手抓了抓自己齐肩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我走得急没好好整理自己，是不是不太好看……哦，我头发也剪短了些，没以前那么长了，也难怪你认不出我了。”
她红着眼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奇怪。
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他的反应。
双手因为紧张有些微微颤抖，她紧攥着手，短甲嵌入到肉里带来的疼痛，支撑着她脑中濒临崩溃的弦。
“妈咪……”
顾清棠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等来许星南开口。
“上次早餐你失约了，这次可以陪我吃晚餐吗？”
顾清棠微微一怔，眼泪顷刻间流了出来。
“嗯……我们去吃晚餐吧。”
顾清棠蹲下身，张开双臂朝他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几乎是下一秒，就被冲上来的许星南扑了个满怀。
“妈咪……我好想你。”
许星南伏在她的肩头放声大哭，哭声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每一下都割的顾清棠心脏抽痛。
自顾清棠走后，许星南从来没有哭过，现在这一刻像是要将积压三年的委屈和难过全部发泄出来。
撕心裂肺的声音让门口的老师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幼儿园的孩子大多不懂事，许太太意外离世的消息刚放出来时，很多孩子估计是从家长口中听到这件事，纷纷围在许星南身边问东问西。
许星南不说话，从那时候起便经常一个人待着。
她看在眼里，心里也酸涩难受，很多次在他独自留堂时安慰他。
也只有那时候，沉默不语的许星南才会开口说一句“我妈咪没有死”。
她本以为是他的赌气话，直到今天看到这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她最初也只是猜测，现在听到许星南喊“妈咪”，她才知道是真的。
许星南哭了很久，女老师待里面哭泣渐渐平复才轻轻敲了敲门。
“许太太……我会给星南的爷爷奶奶打电话，告诉他们今天星南学的有些晚，在学校睡着了，让他们今天不用来接他了。”
顾清棠闻言连忙抱着许星南打开门，神色慌张，连眼泪都来不及擦。
“我拜托你，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女老师看了眼埋在她颈肩抽泣的许星南，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不清楚您家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看着星南长大的，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实在不好受。现在您回来就好了，我会帮您保守秘密的。”
“谢谢，非常感谢你。”
女老师抬手看了眼时间，继续说道：“星南还没有吃晚饭，您带他去吃点东西吧，我去打电话。只不过……”
她犹豫了半晌，抿了抿唇面露难色，“您明天早上会把他送回来吧？”
“会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女老师摸了摸许星南的小脑袋，抑制住心底的胆战心惊，吐了口气转身离开。
顾清棠待老师走远，又重新抱紧许星南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和妈咪去吃晚餐好不好？”
“嗯……妈咪放我下来吧，我现在长大了，肯定很重。”
许星南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双手还是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放，像是深怕她再次消失不见。
“一点都不重，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平时有好好吃饭吗？”
“有，我每天都在好好吃饭，这样妈咪才不会担心我。”
顾清棠眼泪止不住地翻涌而出，虽想一直抱着他，但受伤的左手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脱了力。
许星南感受到她手臂的颤抖，连忙松手从顾清棠怀里跳了下来。
等看到左手的束缚带，许星南神色瞬间紧张起来。
“妈咪，你受伤了吗？”
“没关系，我很好，我们去吃晚餐吧。”
“……嗯。”
许星南奔向书桌快速收拾书包，顾清棠站在一旁等着，抿了抿唇犹豫着问道：“你不回家，你……爸爸，不担心吗？”
许星南手上动作顿了一秒，没什么表情的继续整理着课本。
“跟他没有关系。”
顾清棠听到他冷漠的回答，表情闪过一丝愕然，问道：“你和你爸爸，怎么了？”
“我没有爸爸，我只有妈咪……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