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棠见他拿着自己的画看得颇为认真，一时竟真的分不清段兴怀的恭维是真是假了。
难不成，每匹千里马都有属于自己的伯乐？
“顾小姐的画虽然整体略有青涩，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训练的痕迹，你以前系统学习过吗？”
顾清棠摇摇头，如实回答：“谈不上系统学习，只是以前家里人请老师教过素描而已。”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还在吗？”
一旁的唐岚沉默许久，突然急切开口，让顾清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见顾清棠探究性地看向自己，唐岚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语气。
“我的意思是......你的报名表没有填亲属关系，今天表格就要提交录入系统，得快点补填一下。”
她顿了顿，又不忘冷着脸补了一句：“学校有学校的要求，你之前上学难道不知道吗？”
“哦......”
果然，是她想太多。
唐岚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对她的印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说归说，但顾清棠看着亲属一栏还是有些犯了愁。
填谁比较好呢......
哥哥身份敏感，而且他们还在冷战中。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来上学，不知道会不会跑来捣乱。
除哥哥以外，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其他家人了……
顾清棠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容川”三个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快速甩甩头将自己失控的想法抛之脑后，手起笔落唰唰两笔填完了信息。
“祁莎……”
唐岚接过入学申请，看到意料之外的陌生名字，问到：“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姐姐。”
“姐姐？一个姓祁，一个姓顾，不是要你填直系亲属吗？”
顾清棠抿了抿唇，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件事。
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交不起学费，干嘛非得写直系亲属。
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难不成还不让上学了？
她硬着头皮解释，试图转移话题：“我父母都不在了，在孤儿院长大，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姐姐比较亲。”
开玩笑～
她对着许容川都能编瞎话假扮姜采言那么久，一个学校申请有什么不能编的。
“孤儿院……”
唐岚喃喃念着这三个字，下一秒又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那你是几岁进的孤儿院？你进孤儿院之前的事还有印象吗？”
“啊？”
学校要问这么详细的嘛……
“我不太记得了，不好意思。”
“那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
顾清棠再神经大条，也被这一连串反常的追问提起了警觉。
她虽然没上过几年学，但这么隐私的话题，再怎么想也不像是入学会问到的。
自己和唐岚不过昨天面试见了一面，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这个段兴怀看样子也不是偶尔遇到的，像是刻意在这里等她的。
晚点问问许容川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了……
像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段兴怀突然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打破僵局。
“抱歉啊顾小姐，我太太这个人有些急性子，吓到你了吧。”
“她难得遇到个好苗子想认真培养，所以想要全面了解你的个人情况。我们今天问你这些，也是想看看你在学习生活上需不需要帮助。我是学校奖学金的创立人，今天正巧来开会，所以顺便和她一起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顾清棠见他说的认真，还不忘拍一拍唐岚的手安抚，对两人的防备也少了几分。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暂时不需要帮助，奖学金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同学吧。我只是，想学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而已。”
顾清棠话音落了许久，都不见其他二人开口说话，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唐老师，时间不早了，请问我之后是什么安排？”
唐岚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收回视线，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你去教务处办理入学申请吧，会有人告诉你后续的安排。”
顾清棠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咽了下去，快速站起身，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好的，谢谢唐老师。段先生，那我先告辞了。”
两人目送顾清棠离开，唐岚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红了眼睛。
“不是她……她好像真的不是我的那个清棠。”
段兴怀看她失望崩溃的样子，轻叹一声，将人揽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他们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估计早已经习惯了东躲西藏过日子了，找到他们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找到的。”
唐岚捏紧他的衣袖，极力克制着内心波涛汹涌的痛楚。
过往生活的一幕幕，像跑马灯似的在眼前闪烁浮现。
“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应该带着孩子一起走的。姐姐明明一直在求我，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走……”
“你那时都自身难保，带着两个孩子情况只会更糟糕。”
段兴怀将人扶正，指尖抚着她婆娑的泪眼，说着二十多年来每一天都在重复着的安慰。
“阿岚，不要责怪自己。生在那样的家庭，遭受那样的折磨，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当年组织派你来杀我，如果不是你放我一马，也不会被组织折磨的体无完肤，也不会拼了命的想要逃出来。”
段兴怀每每想起那晚唐岚九死一生的样子就心惊。
“我都不敢想，如果你出逃那晚我没有来找你，如果我没能找到你，会发生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看到你浑身是伤，几乎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有多心痛。”
“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熬过去了，我相信两个孩子也一样可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他们，到时候你想怎么弥补都可以。”
段兴怀沉稳的声音有极强的安抚作用，让唐岚崩溃的情绪逐渐复原。
她看着顾清棠的信息表，思索片刻还是不愿放过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兴怀，这个孩子的身世和过去，你帮我仔细查查看。我了解组织的习惯，隐藏身份和信息是我们的本能。”
“如果她真是我要找的顾清棠，那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接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