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服装店位于春晖街的小路上，因着价格公道，老板又是个极好说话，这两年也慢慢积攒了一些顾客。虽不是门庭若市，但也时有人来。
下午六点多，服装店里的客人渐渐散去，郑燕宛捶着酸软的腰，坐到柜台后面开始盘账。
门口风铃声响起，随即就是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就见一遮蔽严实的姑娘走了进来。瞧着身量纤纤，露在外面的眼睛，水灵透亮。含着盈盈笑意，一看就让人心生喜欢。
“你……”
话未说完，开着的门里又进来一人。
郑燕宛看着进来的时晋岳，面上的笑容，在凝固片刻后，化为厌恶。
“你来做什么？”
姝宁皱眉，看时晋岳表情低落的垂着头，伸手摘下口罩和帽子将脸露了出来。
“伯母，我是姝宁，他是想带我见见您。”
她知道，郑燕宛肯定知道她是谁。方才进来，就见柜台电脑上微博的图标。她跟时晋岳结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但凡是刷微博的，应该少有人知。
郑燕宛对着她的态度相比时晋岳好了不少，但也只算的上客气。
“徐小姐，你们的事情，不必告知与我。时家的人与事都与我无关，若无其他事情，还请回去吧！”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两人，摆明了是要送客。
时晋岳还未迈进来的脚，退了一步，伸手去要去拉姝宁离开，反倒被她拽进了店里。
“既然来了，陪我转转。这里衣服还挺漂亮，我们挑几件吧！”
姝宁挽住他的胳膊，真像是一对来逛街的寻常小情侣。
郑燕宛上前一步拦住他们。
“不好意思，这会儿要关店了。”
姝宁笑了下：“便是要关店，也没有要把客人往外推的意思吧？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看看，遇着喜欢的我们自然会掏钱买，您不用担心我们赖账。”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郑燕宛也不好再阻拦，侧身让出路来。
时晋岳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做，但也没有说什么，配合着在店里闲逛。
郑燕宛冷眼看着两人，在店里赚了一圈。像姝宁这样从小锦衣玉食，寻常穿的衣服都是高定私服，她这小店，最贵的也不过四五百，姝宁哪里能看得上。
正说着，就见姝宁从架子上拿了件米黄色的外套，在身上比了比，询问时晋岳的意见。
挑拣了近一个小时，外面的天色都黑了。
她看着时晋岳全程耐心无比，认真帮姝宁出主意，两人真选出了三件衣服，拿到柜台来算账。
“外面天都黑了，瞧着街上饭馆都关门了。但我饿了可怎么办？”姝宁捂住肚子，话是对着时晋岳说的话，眼神却不停的往郑燕宛身上瞟。
郑燕宛虽在算账，但心思还是分出几分关注着两人，姝宁不断投过来的目光她自然能感觉到。
这小丫头，尽是些鬼心思！
她低着头，权当没有发现。
姝宁眼瞧着对方不动如山，放下捂在腹部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伯母，您真的不打算带我去吃点东西吗？我真的饿了！”
“五百三十一，给你们抹个零，给五百三十就行。”郑燕宛公事公办，将装好的衣服放到柜台上，示意他们可以付款了。
时晋岳显然习惯了被她冷眼相待，也早就知道姝宁的打算不会实现，因此并不失望，扫描了门口的收款码，零头不差的发给了她。
“走吧！”
他正欲伸手去拿柜台上的衣服，一只枯黄干瘦的手率先将它拿了起来。
姝宁见计划成真，得意的勾了勾嘴角。被郑燕宛发现也不怵，咧嘴笑了下，跟着她往外走。见时晋岳还愣在院里，扯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他晕乎乎的跟着出去，见郑燕宛艰难的去拉卷闸门，连忙伸手去帮忙。
郑燕宛也没有拒绝，退到一边看他把门锁好。
他好像比先前几次见到时胖了些，但还是有些单薄。面色总是缺点血色，带着不健康的白。想到此，她心中难免伤心。
姝宁看着她的表情，心中猜想更是确定了几分。
三人一前两后穿街走巷，绕了两条街进到一个不大的小区。环境还算干净，只是有些偏远，倒也显得清静。
小区只有六层楼高，没有安装电梯，郑燕宛住在四楼。上去时正好遇见邻居带着孩子下楼玩。
“燕燕，家里来亲戚了？这小伙子长得真俊，有对象了吗？要不要大妈帮你介绍介绍？”
郑燕宛笑了下：“他已经结婚了。旁边就是他媳妇。”
大妈尴尬一笑，对姝宁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没别的意思……”
姝宁摇头表示无碍。
“哎，这小伙子跟你还长得挺像的，是你家外甥还是侄子啊！”
郑燕宛年过五十，却还未结婚，自然没有孩子。自打住进小区，就有许多人暗地里讨论，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不是，”郑燕宛边提步离开，边说道，“是我儿子。”
大妈彻底愣在原地，八卦之火彻底被点燃，他们仨人却已经进了门。
时晋岳被她这声“儿子”叫傻了，直到被姝宁拉着坐在沙发上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这两年期间，曾来过数次，无一不是被直接赶出门，后来郑燕宛干脆对他视而不见。
今日不但把他带进门，还对外人承认了他的身份。
郑燕宛把两人带进来，就不再管了。她洗了手，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直接进了厨房。
姝宁的视线被滑动门阻隔，她收回目光，见时晋岳还是带呆愣愣的样子，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下：“想什么呢？”
时晋岳回神，握住她的手苦笑一声：“许多年了，又听到她称我为儿，一时有些……”欢喜也有，难过也有，百般滋味，也难以言明。
“以后，你大概会经常听到。”姝宁撑起他的嘴角，笑道，“高兴些，别被她误会你不喜欢来这里。”
郑燕宛三十年前能忍住流言蜚语的诋毁，将时晋岳生下来，即便后来那么艰难，还是没有放弃他，足以说明，时晋岳在她心中的地位。虽然不知她为什么不愿意认时晋岳，想来也是有其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