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王被俘的消息传进京时,云棠的月份已经很大了。
但皇上和太后依然很谨慎,没有公开消息的意思。
毕竟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皇上担心云棠在乾清宫住得憋闷,前段时间将办公地点迁至芙蓉园的宝华殿,又让云棠搬进风景最好的芳林苑居住。
芙蓉园里伺候的侍从,都被皇上和太后换成信得过的人。
皇上的表妹清河郡主这段时间则都是在园内的暖杏阁居住。
她的性子活泼外向,和京城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很不一样,脑子里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或是引人入胜的民间故事。
皇上正是看重这一点,才特许她住进芙蓉园陪云棠聊天解闷。
第一次看见云棠的时候,清河郡主同曾经的潜邸女眷们一样,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接看呆了。
后来和云棠熟悉起来,更是不止一次地感叹她的皇帝表哥真是好福气。
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快乐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云棠历经两世,大多时间却都是待在后院里,她很羡慕清河郡主来去如风的自由洒脱,经常被她嘴里时不时蹦出的新鲜词汇,逗得乐不可支。
她想,像清河郡主这样的女子,定是习惯不了深宫宅院里略显沉闷的生活。
果然,她陪了云棠才不到半个月,便开始频繁外出,回来时都会给云棠带些京城时兴的小玩意儿。
次数多了,皇上便有些不满,因为他特意带云棠搬进芙蓉园住,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清河郡主这样频繁进出,必然会带来些不安定的因素。
皇上是不管后宅事务的,芙蓉园内的大事小情都是云棠定夺。
这次皇上忍无可忍,便对云棠道,“你也太纵容清河郡主了,她从小性子就野,如今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是这么不着调,也不知那家高门大户能看得上她。”
皇上亲昵的抱怨让云棠心下微怔,一时不知皇上这是暗示她替他收了清河郡主,还是随口一说。
云棠正思索间,皇上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忽地转了话题,“对了,爱妃可还记得,朕上次同你说过的,晋王进献的那套青铜编钟。”
云棠点点头,“臣妾自然记得,皇上还说编钟上铸刻有三千七百多字的铭文,包含了上古时代的完整乐律体系,因此很是高兴。”
皇上看着心爱的女人端庄正经的神色,不禁生了调侃的心思,抚摸着云棠嫩滑的脸颊道,“世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朕的棠儿还是如此聪慧,朕说了什么你全都记得。”
云棠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私底下对着她居然如此轻浮,一时间又羞又恼。
然而她不知道,皇上想看的便是她这副含嗔带怒的生动模样。
每每见她在他面前失了端庄自持,便会心痒难耐。
云棠即便怀着身孕也美得惊人,甚至比未怀孕时多了几分母性光辉,气质糅合了少女的清纯和少妇的娇艳,令人移不开眼。
可惜她怀孕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死活不肯让皇上碰她,皇上便只能通过言语挑逗和时不时的亲吻,来疏解浓稠不化的欲望。
这会儿,皇上话没说完便忍不住一亲芳泽,汲取着云棠口中百果花茶的甜香。
手上也不老实地解起衣带,外罩轻绸顺着圆润肩头滑落,露出内里的抹胸裙。
清河郡主兴冲冲地来找云棠,正巧撞见这一幕,坏了她皇帝表哥的好事。
她看着皇上欲求不满的阴沉脸色,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目以证清白。
云棠羞恼万分,挣扎着要从皇上怀里起来。
大抵人的潜力是会被激发出来的,慌乱之中,清河郡主急智道,“皇帝表哥,我刚才路过宝华殿,听值班太监说是有紧急军情,皇上要不要去看一下?”
皇上没说什么,让侍女拿了件新外披,慢条斯理地替云棠穿戴整齐后,才负手离开。
全程没有理会清河郡主,就当她不存在似的。
可清河郡主非但没有生气,还吓面色惨白,在皇帝走后不住地哀求云棠替她说情。
云棠不知道清河郡主在怕些什么,皇上的宽容仁厚世人皆知。
他见到灾区饿死的百姓都会忍不住落泪,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处置一位皇室宗亲。
清河郡主说她也不知道,只是她有一种类似动物本能般的直觉,从小就觉得先帝的皇子们当中,这位看起来最和善的大表哥,其实最不能惹。
云棠好言安慰了清河郡主一番,并且承诺若是皇上怪罪,她会替她说情。
清河郡主得到保证,立刻将适才的担忧抛之脑后,她的快乐总是来得很简单。
其实她这次来找云棠,是想邀她同去畅音阁,看青铜编钟配乐的舞蹈表演。
云棠想到皇上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对此也有些好奇,便让人备了轿撵,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上精通音律,对雅乐和俗乐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因着云棠喜欢听各种乐曲,也会欣赏,让他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皇上兴致来了,便会多说一些。
《礼记·乐记》有云:金石丝竹,乐之器也。
这里面的金并不是指现在的黄金,而是说一种表面呈金色的青铜。
上古时代的青铜,可以做武器,车马器,是国家实力的象征。
但同时,青铜又能被制成作为“礼之象征”的编钟。
《过秦论》中说,秦始皇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
这里收的兵器大都是青铜,铸成的金人其实是青铜人。
都说先秦之礼不复存在,其实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中原历经数次改朝换代,对礼法的追求与探索却从未停止。
托古改制的历史名人更是屡见不鲜。
而给中原百姓们的礼之记忆,留下浓厚痕迹的源头,便是这先秦时代的青铜编钟。
皇上虽是贵为天子,但自古也有“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的说法相与制衡。
更是有“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非与百姓共治天下”的大胆直言。
皇上想要革除积弊,推行利国利民的新政,势必要动“士大夫”们的利益。
即便贵为天子,想要做成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幸好先帝临终前便陆续在为皇上铺路,给他留下一批实心用事的寒门孤臣。
再加上今年特设恩科录取的进士们,都能为皇上分些忧。
云棠并没有刻意去关注朝政动向,只是她日夜与位于朝政漩涡中心的皇上相伴,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都知道了。
不过她也没有后宫干政的野心和动力,只是担心皇上这么宵衣旰食地熬下去,熬不到她的儿子顺利长成人的那天。
这样就不好了。
毕竟这个家可全靠皇上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