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部长特意把顾从卿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杯热茶:“从卿啊,这次赌城回归的事,让你做辅助,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
顾从卿捧着茶杯,笑了笑:“部长您放心,我明白。
刚回部里没多久,先把底子打牢,让更有经验的同事挑大梁,我在旁边敲敲边鼓、查漏补缺,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副部长点点头,“老陈他们盼这种硬仗盼了好几年了,让他们冲在前面,既是给机会,也是攒功绩。
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挑大梁的时候。”
他翻开桌上的文件,“你把之前在国外处理双边事务的经验整理出来,尤其是涉及主权谈判的细节,给老陈他们做参考——比如怎么平衡原则和灵活度,怎么在条款里留余地,这些都是你的长项。”
顾从卿在笔记本上记着:“我明白。
今晚就整理材料,重点标出来,下周跟老陈司长他们开个小会,把需要注意的节点说清楚。”
回到自己办公室,顾从卿没急着处理文件,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顾母接起电话时,他笑着说:“妈,晚上可能晚点回,要整理点资料。”
“是工作上的事?”顾母在那头问,“别太累了,让食堂给你留饭。”
“不打紧,”顾从卿看了眼窗外,“就是帮同事搭把手,不算太忙。”
挂了电话,他从抽屉里翻出个旧笔记本,里面记着当年处理边境事务时的心得,边角都磨卷了。
旁边的年轻同事进来送文件,看见他在整理旧笔记,好奇地问:“顾副司,您这是在准备赌城回归的材料?
听说这次让您做辅助,不少人都觉得可惜呢。”
顾从卿把笔记推过去:“你看这里,当年跟邻国谈界碑位置,就因为忽略了当地牧民的传统路线,差点卡壳。
这种事,不是靠一个人冲就行,得让更多人在实践里琢磨门道。”
他指着年轻同事,“你也多跟着老陈司长学学,下次有机会,就该你们上了。”
年轻同事脸一红,点点头:“谢谢顾副司。”
傍晚整理完材料,顾从卿给老陈司长送过去,对方正对着地图发愁,见他进来,赶紧起身:“小顾,你来得正好!
这几条条款怎么措辞,我正拿不定主意。”
顾从卿指着其中一条:“您看这里,‘过渡期管理’可以加个补充条款,注明‘双方成立联合委员会’,既给葡方留了面子,也把主导权握在手里。”
老陈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有经验!”
顾从卿摆摆手:“您过奖了,就是正好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您接着琢磨,有拿不准的随时叫我。”
走出办公楼时,天已经擦黑了。
胡同里飘着饭菜香,海婴在院门口追着蝴蝶跑,看见他回来,举着小红花喊:“爸爸!”
顾从卿抱起儿子,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白天的疲惫散了大半。
顾母从厨房探出头:“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土豆和莉莉在厨房帮着剥蒜呢。”
饭桌上,土豆笑着问:“哥,今天看你打电话说忙,是啥大事啊?”
顾从卿夹了口菜:“工作上的事,帮同事搭把手。”
他没多说,只是看着满桌的热闹——家里的暖,和单位的责任,就像这饭菜里的咸与淡,得平衡着来,日子才能过得踏实。
窗外的月亮慢慢升起来,照亮了胡同的屋檐。
……
秦淮茹正在院里择菜,听见院门口有响动,抬头一看,是许大茂的儿子许运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张纸条。
“秦姨,我爸让我给你送这个。”
许运把纸条递过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他说棒梗哥的工作有着落了,罐头厂的临时工,让下周一去报到。”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接过纸条,上面是许大茂那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罐头厂的地址和联系人。
她捏着纸条的手有点抖,抬头对许运说:“谢谢你啊小运,快进来喝口水。”
“不了秦阿姨,我爸还等着我回去看店呢。”许运摆了摆手,转身跑了。
秦淮茹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纸条,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跟许大茂闹成那样,没想到他还真记着棒梗的事。
她赶紧把菜篮子往灶台上一放,往胡同口的小卖部跑——那里有公用电话,能打到棒梗插队的村子。
小卖部里,大爷正眯着眼算账,见秦淮茹气喘吁吁地进来,笑着问:“这是咋了?火烧眉毛似的。”
“大爷,我打个长途,给棒梗村的大队部。”秦淮茹掏出两毛钱放在柜台上,手指还在发颤。
大爷拨通电话,对着听筒喊了几句,然后把话筒递给她:“等着吧,那边喊人呢,估计得等会儿。”
秦淮茹攥着话筒,耳朵贴在上面,听着里面“滋滋”的电流声,心也跟着悬着。
这几年棒梗在村里受苦,天天盼着回城,现在总算有个盼头了,还是许大茂帮的忙,这让她怎么道谢才好?
大概过了十分钟,听筒里传来大队书记的声音:“喂?是秦淮茹不?棒梗给你喊来了!”
紧接着,就是棒梗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妈?是我。”
“棒梗!”秦淮茹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你许叔叔……许大茂,给你在罐头厂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下周一去报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大喊:“真的?妈!我能回城了?”
“真的!”秦淮茹抹了把眼泪,笑着说,“你赶紧收拾收拾,跟队里说一声,早点回来。”
“哎!我这就去!”棒梗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妈,你替我谢谢许叔叔……谢谢他!”
挂了电话,秦淮茹还站在原地没动,闫大爷递过来一杯水:“这是好事啊,哭啥。
许大茂这回办的,像样。”
秦淮茹接过水,喝了一口,心里又暖又涩。
她抬头看向许大茂的文具店方向,琢磨着是不是该上门道谢,又怕碰钉子。
正犹豫着,就见许大茂从店里探出头,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后又缩了回去。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朝着文具店走去。
不管怎么说,这份情,得领。
胡同里的风带着点热意,吹起她的衣角,就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有些恩怨或许没法完全抹平,但为了孩子,这点体面和谢意,总是该有的。
棒梗挂了电话,一路小跑往老丈人家赶,裤脚卷着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可他半点没觉出热,心里的火苗烧得比头顶的太阳还旺。
刚冲进乔会计家的院子,他就扯着嗓子喊:“爸!妈!小芳!我能回城了!”
乔会计正坐在屋檐下编竹筐,闻言手一抖,竹条“啪”地掉在地上:“你说啥?回城?”
小芳抱着刚满周岁的贾京从屋里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眼里满是惊喜:“当家的,真的假的?”
棒梗跑到她跟前,一把夺过儿子抱在怀里,在他胖脸蛋上亲了口:“真的!我妈刚才打电话说,许叔给我在罐头厂找了临时工的活儿,下周一就去报到!”
乔母端着刚晒好的豆角从厨房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老天爷!可算盼到这一天了!”
她眼圈一红,拉着棒梗的胳膊,“那你这工作……稳当不?
临时工能转成正式的不?”
“先回去再说!”棒梗抱着贾京原地转了个圈,儿子被逗得咯咯笑,“只要能回城,哪怕先干着杂活我也乐意!
等站稳脚跟,就把你们娘俩也接过去,咱一家团圆!”
乔会计捡起竹条,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小子!有骨气!回城是大事,得赶紧收拾东西。
你那几件像样的衣服,小芳前两天刚给你补好,我这就去给你找出来。”
小芳赶紧往屋里走:“我去把被褥卷起来,再给你烙几张干粮路上带着。
对了,要不要跟队里说一声?
得办手续呢。”
“我等会儿就去队里!”棒梗把贾京递给小芳,搓着手在院里来回踱,“我妈说地址都记好了,罐头厂!
以后我也是吃商品粮的人了!”
乔母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笑着抹了把泪:“这几年委屈你了,在村里刨地,手都磨出茧子了。
回了城,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你妈和你许叔的心意。”
“我知道!”棒梗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光,“许叔叔这份情,我记一辈子!等我在城里站稳了,一定好好谢他!”
院子里的鸡被他的动静惊得咯咯叫,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亮得晃眼。
贾京在小芳怀里抓着棒梗的衣角,叽叽喳喳地喊着,像是也在为爸爸高兴。
棒梗看着妻儿和岳父母的笑脸,忽然觉得这几年在村里受的苦都值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大队部的方向走去——得赶紧办手续,他已经等不及要踏上回城的路了。
那路的尽头,有娘,有盼头,还有一家人热热闹闹过日子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