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寒冬时节,雪宫的位置独特,的确冷的不行。
曾经皇帝日日来的雪宫,成了一位弃妃的冷宫。
外头的局势如何,玹灵子全然不知,这儿连北秋国的人,都不愿踏足。
他成了弃子,单由皇帝吊着命。
仆从平日送来的饭菜,不是馊肉,便是素菜。
玹灵子感念嬷嬷陪伴,好的全让给她了。
嬷嬷出不去,也可怜这位大人。
她豁出老脸,寻了些刺绣的活儿来做,换些钱俩。日子,这才不那么难熬。
玹灵子帮不上多大的忙,就帮着捋线,洗一洗嬷嬷刺好的帕子或衣裳。
二人陪伴着,还算得过。
一年的相伴,玹灵子逐渐对嬷嬷放下戒心,说出了心底的故事。
“我祖家乃是羊牛村的,母亲姓关,有个弟弟名唤阿白。”
“我的父亲死在了虎口之下,家中靠我上书堂教书,赚些钱俩过活。”
“有一日冬天,我上山砍柴,遇到了阿明。我救了他,并收留了其三年。”
“那段时光,的确太美好了。以至于,后来破碎一切的刀来时,我都没能反应过来。”
“三年后,一群穿黑甲的人,闯入了我家,带走了阿明。”
“他们走后,我就再没见过阿明,一封信也没收到过。”
“大概又过了两年吧,战火烧到了羊牛村。明明北秋与夏朝还没宣布开战,他们居敢直接跨境,攻打领地。”
“羊牛村就这样没了,阿娘与弟弟死在敌军剑下,山成了一片火海。”
“敌国的首领见我容貌独特,特意带回去献给了北秋的药师。”
“北秋的皇帝、也好男色。药师专程挑样貌好的男子,收进来进行上千次的试药与折磨,已成就药人的身躯。”
“在北秋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我只要一睁眼,便要数着指头过。”
“这副身子,也早就糟蹋干净了,为了试药与练习。”
“我尝试反抗过他们,想寻机会逃出去。可药师见我如此负隅顽抗,索性毒坏了我的眼睛。”
“并且,在得知北秋皇帝不喜旁的发色后,又药坏了我的金发。”
“他终于将我练好,准备送入北秋宫时,北秋的皇帝却说,要送给夏皇。”
“那期间过了多少年,我其实不清楚。只知道一走出黑暗的洞穴,重见阳光,竟是回到夏朝。”
“呵呵……呵呵。”玹灵子笑着哭。
“被折磨的日子呕的血都是黑的。战乱还没波及的那几年,我期盼着阿明能来寻我。”
“可战争彻底打响的时候,我又期盼阿明,能荡平北秋。不论是救我,还是杀我。都尽快吧……”
“谁知最终,我无数个日夜求而不得的回家,竟然来的如此容易。”
“很可笑吧。”
“来到这儿后,我见了雪大人。我这才知道,除却他被操控之外,还有一位冒牌者,日日夜夜陪着他笙歌。”
“他不是不救我,是以为我早就被救下。是以为,日日夜夜在此陪他,无时无刻一同溺在蜜糖里——就是我。”
玹灵子说着,泪滴在手背上。
“一年前,雪大人想杀我。不知是谁告诉他,我就是他费尽心力模仿的人。”
“他在得知后,便马不停蹄的找我过去,痛下杀手。”
“我们扭打在一块,他明明打得过我,却自杀了……”
“他算计了我。”
“死人,能在一个人的心里,无限美化,趋近于真。死人,能带走所有秘密与理智,让生者彻底活在谎言中。”
“他来了一招金蝉脱壳。他厌倦了当冒牌者,可不愿将身份完完整整的还给我。”
“现下,我成了他的替身。我、才是冒牌者。”
嬷嬷听着他的话,按捺不住内心波动,双手捂住口唇,热泪缓缓而下。
她抹着泪珠,“大,大人,您应该把这些告诉陛下啊。雪大人假死脱身,也许查得到的。”
寒雪落于梅枝头,玹灵子摇了摇头。
说,是要求什么呢。
说,是想得到什么呢。
明怨生不会信,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算了……在北秋的日子,我早就放弃了。”他紧紧衣,向屋内走去。
日子过成这样,他实在累了。他想静静待着,不论什么。
大寒时节悄悄到来,冷宫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怎么铲都铲不完。
待到新年之际,嬷嬷能暂出冷宫与家人团聚。
临走时,她带来了用针线活换来的吃食和窗花。
“大人啊,您虽看不见,可这个真的很美。”嬷嬷把窗纸递到他手中,让他摸了摸。
玹灵子感知着那些轮廓。好看,的确好看。
不时,嬷嬷贴上了窗花,摇着手离开了。
玹灵子虽看不见,却听见了她的喜悦。
那笑容,感染了近乎霜冻的他。
唯一的人走后,偌大的雪宫,真的空荡荡了。
玹灵子摸着手,粗糙、干瘪、冻疮。
他又摸了摸膝,干燥、裂口、僵硬。
他走到平常跪拜的地方,蜷缩在蒲团之上,一点点泪流满面。
好痛、好痛……
他不明白自己痛什么,只是再笑不出来。
心底的痛楚与酸涩,让他不断品味从前的欢乐,以平复心绪。
可每每一想,那血淋淋的结局,便会一同出现。
他独自抽泣着,呜咽声之下,没听见来人的步伐。
“哭什么。”一道身影,站在了门口。
“嗯?”玹灵子一惊,连忙起身。
茫茫无际的黑夜下,多出一道音色,令他很不安。
“谁,谁在这!?”他怕是来杀他之人。
只听,那人款步走来。腰上的玉佩与华服的相互交响。
“谁——”玹灵子不停后退,话说至一半,人渐渐地退到了供奉雪大人的桌前。
此时,那人伸手猛地拽住了他。
他声音愤恨:“身为害死他的人,你胆敢坐着哭泣?”
“……”玹灵子猜到了是谁。
明怨生将他翻过来,掐住下颚迫使他抬头仰视。
“你看啊!你仔细看看!是你杀了他,是你夺走了他的性命。”
玹灵子无助的睁着眼,他哪儿看得见。
显然的是,明怨生知道。
“噢,朕倒是忘了,你看不见。所以——你才如此大摇大摆地坐在这。”明怨生又拽过他的手,一路向外急行。
“陛,陛下!”玹灵子不明所以,跟着出门时因为不是平常的速度,而磕到门槛。
“啊!”他一下便绊倒在地。
岂料,明怨生没有丝毫犹豫,顺着那手就将人捞起,抱上怀中。
“陛,陛下,您要做什么?!”心底的不安,像沸腾的热水,灼的他四散逃窜。
明怨生一路前行,寻着熟悉的雪宫寝室。
“苏嬷嬷同朕说了你那些胡话。你不会真以为,派她来卖几个惨,朕就会信吧。”
不久,明怨生一把将他甩至床榻。
“呃!”玹灵子的床上几乎没床单子,磕的生疼。
明怨生又急速压来,朝着他单薄的衣绳就扯。
一件件完好的衣物,撕了个干净。
“朕让你日日在此忏悔,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妄想重回盛宠。”
“你不跪拜他,反而坐在画前抽泣,是想做什么?”
“哭一哭此事就过去了?哭一哭,他就能原谅你了吗?”
他弯身贴在耳后,“你想要复宠,好啊朕给你。朕记着,你不想要孩子是吧。所以、重回盛宠的第一步,便是生下皇嗣。”
“什么!?陛下,陛下,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他不想要孩子,一个都不要。
(老规矩,书圈续下文,but最近状态不好,等好了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