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凤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继续道:
“就在……就在新婚当晚,红烛高燃,我满心欢喜地将那份视若生命的文书原件捧到他面前……然而,等待我的,不是温存,而是……”
“而是他手中那柄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贯穿了我的左胸!”
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剧痛和寒意,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我当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甚至忘了疼痛,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看着我诧异的表情,才冷笑着道出了真相。”
“他说,他本就是血影盟的人,跟汪家是一伙的,接近我的唯一目的,就是这份能指证汪家的铁证文书!”
“他还说……说我昏迷那天,他其实就在不远处看着。若不是在我身上搜遍了也找不到那份文书,他根本不会耐着性子,陪我演这么久的儿女情长!”
柳凤儿眼中充满了被背叛和愚弄的绝望,复述着萧无咎当时的话语。
“我当时不甘心,用尽最后力气问他……”
“既然……既然只是为了文书,我已经告诉了你藏匿的地点,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自己去取,非要等到……成婚这天?”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当时俯下身,用那种……充满了讥诮和残忍的眼神看着我,说……”
“因为,我不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啊,我的好娘子。万一那是你设下的陷阱呢?只有让你心甘情愿、毫无戒备地亲自取回来,才能证明……它是真的啊……你看,我多了解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那一刻……”
柳凤儿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即将消散的风,却带着蚀骨的寒意,
“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我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这一年多来建立的全部爱恋、以及对未来所有的希冀和规划……”
“全都在那柄淬毒的匕首和他冰冷的嘲讽中,化为了最尖锐、最寒冷的冰碴,将我的人生……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她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碎:
“多么可笑……我竟然以为自己在绝境中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以为从此以后,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血海深仇……”
“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沉溺在别人精心策划的剧本里,是一个愚蠢透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棋子……”
帐篷内一片死寂,连篝火燃烧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苏澜、张凡等人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同情与压抑的怒火。
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柳凤儿对萧无咎的恨意会如此之深,如此之烈!
这不仅仅是背叛,这是一场处心积虑、将人的真心与尊严践踏到极致的残忍虐杀。
四当家和六当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们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萧无咎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从坟墓里拖出来,再千刀万剐一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愤。
良久,姚佩瑶才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那……后来,风儿姐你又是如何……”
她问不下去了,左胸被淬毒的匕首贯穿,任谁听来都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她实在无法想象,柳凤儿是如何从那样的绝境中活下来的。
柳凤儿明白姚佩瑶未尽的疑问,她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对吗?”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胸,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剧痛,
“当时,我问出那个问题后,巨大的生理痛苦和心理上的绝望交织在一起,我便再也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萧无咎……他大概以为我必死无疑,甚至连补刀都懒得做,拿着那份他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文书原件,便扬长而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
“或许是因为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又或许是因为柳家七十三口冤魂的呼唤……”
柳凤儿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总之,在一片黑暗和冰冷中,我……竟然又奇迹般地恢复了意识,醒了过来。”
孙昊阳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直接刺入心脏位置的致命伤啊!而且匕首上还有剧毒!”
柳凤儿看向众人疑惑的目光,缓缓解释道:
“我能从那样的绝境中活下来,第一是因为,我的体质天生与常人有些不同。寻常人的心脏居于左胸,但我的心脏……却生得偏右了几分。”
“萧无咎那致命的一刀,虽然狠毒地穿透了我的左胸,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心脉要害,并未当场要了我的性命。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毒呢?”
孙昊阳忍不住追问,
“淬毒的匕首,即便未刺中要害,毒素一旦随着血液蔓延开来,也绝对是致命的啊!”
“这就是第二个侥幸之处了。”
柳凤儿点了点头,继续道,
“后来我经过多方查证才知晓,萧无咎所用的毒,名为碧磷散,其性阴寒剧烈,见血封喉。”
“但或许是造化弄人,那日为了营造新婚气氛,屋内燃着大量的红烛,取暖的火盆也烧得极旺。这种阴寒之毒,在高温环境下,毒性发作会变得迟缓一些。”
“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醒来后,深知若不立刻处理,依旧难逃一死。我凭着最后一点力气,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剜掉了伤口周围大片被毒血浸染的皮肉……”
她的话语平静,但众人却能想象出那血淋淋的场景,需要何等的意志才能对自己下此狠手!
连几个大男人都听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好在萧无咎的目的只是那份文书原件,并未搜走我身上的空间戒指。”
“我强忍剧痛,取出其中珍藏的解毒丹药服下,又寻了些止血生肌的草药敷在伤口上,这才勉强吊住了一口气……”
“之后……我便拖着这残破之躯,开始了又一次……漫无目的逃亡。”
而柳凤儿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那处新房后不久,萧无咎曾去而复返。
原来,在他拿着文书返回血影盟的路上,那股强行压下的、复杂难言的心绪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发现自己虽然一开始只是做戏,但在长达一年的相处中,对柳凤儿并非全无真情。
特别是在那匕首刺入她胸膛、看到她眼中难以置信的绝望的那一刻,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竟然后知后觉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鬼使神差地折返了回去。
心中想着,无论如何,至少……要替她收殓安葬,让她入土为安,也算是对这段扭曲关系的一个交代。
然而,当他回到那间还残留着喜庆却已一片死寂的木屋时,却发现地上只剩下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柳凤儿的“尸体”竟不翼而飞!
萧无咎怔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窗外漆黑的夜色,最终只能归结于是被夜间出没的妖兽叼走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怅惘,更有一种人死如灯灭、恩怨两消的释然和冷漠。
而后,念及父亲在等着自己,便不再深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