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的是,”
白露笑着给他们斟茶,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位兄长,
“事发突然,没能提前告知,让兄长们担心了。”
“人平安回来就好。”
白清泽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递过去:
“白露,这是这半年来白家各项产业的汇总,你先过目。”
“另外,给你准备好我成亲时候,你穿的衣服了。”
“等会你过去瞧瞧,看看喜欢不喜欢。”
白烈昭闻言,也笑着说,
“是啊小妹,你长得好看,你可得来帮我们撑场面!”
聊起家中的喜事,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白初尧也笑着补充道:
“家里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我们都打理得很好。”
“你这次回来,就好好歇歇,多陪陪孩子们。”
没过两天,满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只因今日是白家三公子白清泽,与慕容将军独女慕容锦书大喜的日子。
文臣与武将家的联姻,本就是一桩盛事,加之白家如今声势显赫,安国侯白露又恰在京中,这场婚礼的体面与热闹,更是远超寻常。
天还未亮,慕容将军府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慕容将军戎马一生,此刻却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袍,眼眶微红,看着端坐在镜前,由喜娘精心梳妆的女儿。
慕容锦书今日换上了一身繁复精美的凤冠霞帔,眉如远黛,唇若点樱,明艳不可方物。
她面上流露出待嫁女儿家的娇羞与不舍。
“爹......”
慕容锦书从镜中看到父亲的身影,轻声唤道。
“诶。”
慕容将军走上前,粗糙的大手想碰一碰女儿的头,又怕弄乱了她的发髻,只得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锦书,到了白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孝敬公婆,与夫君和睦相处......”
话说一半,他想起白家情况特殊,白岩松与子女关系恶劣,而且婆婆也更不用说了,便改口道:
“白家那几个兄长都是明事理的,清泽也是个好孩子,你嫁过去,爹放心。”
他又嘱咐,
“白家那边......你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主要主事的并不是那几个兄长,而是你那个小姑子白露......”
“她是明事理的人,有什么事情与她商议就行了,”
“凡事若是与她意见相左,务必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得罪白露......”
“务必要慎重!”
“你拿不定主意的,就回来问问爹娘。”
吉时将至,府外传来一阵阵喧天的锣鼓和锁呐声。
“新郎官来接亲了!”
有人高声喊道。
慕容府的大门应声而开,只见白清泽身着大红喜袍,头戴金边乌纱帽,平日里的儒雅温润被喜气一冲,更显得俊朗不凡,神采飞扬。
他翻身下马,身后跟着同样一身喜庆的白烈昭和一众迎亲的队伍,抬着一抬抬系着红绸的聘礼,浩浩荡荡,引得街边百姓纷纷驻足围观,交口称赞。
按照礼数,迎亲队伍被慕容将军家的亲兵和子侄们为难了一番。
白清泽凭借着好口才和早已备好的厚实红包,顺利地通过了重重考验,终于来到了慕容锦书的闺房门前。
房门内,慕容锦书的闺中密友们笑着出了最后的难题,无非是催妆诗之类。
白清泽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他略一思索,便吟诵出一首情真意切的诗篇,引得内外一片叫好声。
房门打开,烛光映照下,白清泽的目光瞬间便被那抹端坐床沿的红色身影牢牢吸引。
他眼中满是惊艳与柔情,缓步上前,单膝跪地,将一束寓意吉祥的却扇花递了过去,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锦书,我来接你了。”
慕容锦书隔着红盖头,微微点头,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由兄长背出门,拜别了泪眼婆娑的父母,慕容锦书被白清泽小心翼翼地扶上了装饰华美的八抬大轿。
“起轿——!”
随着喜娘一声高亢的唱喏,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一路向着白府而去。
白府这边,更是热闹非凡。
白初尧作为长兄,今日承担了主事人的角色,忙着招呼前来道贺的宾客。
白烈昭则陪在新郎官身边,满脸笑意地应付着朋友们的调侃。
而白露坐于内堂,等待着新妇入门。
她看着满院的宾客,看着兄长们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也高兴。
七个小女儿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色小袄,像七个福娃娃一样。
当迎亲的队伍抵达白府,鞭炮声再次震天响起。
白清泽牵着慕容锦书,跨过火盆,迈过马鞍,在喜娘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入正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因白岩松不在,白初尧以长兄为父的身份,端坐主位,坦然受了新人一拜。
“夫妻对拜——”
礼毕,慕容锦书被送入早已布置一新的新房。
白清泽则被众人簇拥着,开始了热闹的喜宴。
白露没有去前院凑那份喧嚣,而是带着女儿们来到了新房。
“三嫂。”
白露笑着,示意丫鬟们都退下。
“白露。”
慕容锦书有些紧张地在盖头下应了一声。
白露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慕容锦书的红盖头。
“我三哥特意嘱咐,等会儿再盖就行,不然怕你闷到。”
盖头下的容颜娇媚,一双明眸清澈坦荡,没有丝毫小家子气的怯懦。
“三嫂今日真美。”
白露由衷地赞叹道。
“白娘子说笑了。”
慕容锦书脸上飞起红霞,只见她温婉浅笑,眉目如画,比传闻中更多了几分亲和。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谨。”
白露拉过她的手,将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放在她手中,
“这是我为你备下的一点心意,祝你和三哥,琴瑟和鸣,百岁同心。”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温润剔透的羊脂玉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
慕容锦书连忙推辞。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白露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锦盒合上,
“快收下吧。”
“三哥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你也是个爽朗的好姑娘,你们定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以后若他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一番话说得慕容锦书心里暖烘烘的,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烟消云散。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笑道:
“好。”
门外,喜宴的喧闹声隐隐传来。
屋内,红烛高照,暖意融融。
她目光下移,落在慕容锦书虽有喜服遮掩,却依然能看出明显弧度的腹部,温和的笑意更深了。
“坐吧,站了这么久,定是累了。”
白露扶着慕容锦书在床沿坐下,自己也搬了个绣墩坐在她旁边。
慕容锦书抚着小腹,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这孩子近来愈发活泼,时常在肚子里拳打脚踢的。”
“这是好事,说明他康健有力。”
白露她生养了七个女儿,对这些再熟悉不过。
“之前在凉州时,便总听清泽提起白娘子医术高明,今日正好,可否劳烦白娘子,再为我和孩子瞧一瞧?”
慕容锦书带着几分期盼问道。
虽然府里的大夫和宫里的御医都来看过,说胎儿安稳,但她心里最信服的,还是这位救过无数人性命的安国侯。
白露笑着应下,
“把手给我。”
慕容锦书依言伸出皓腕。
白露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她的寸口脉上。
她闭上双目,凝神静气。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片刻后,白露睁开眼,脸上露出了微笑。
“如何?”
慕容锦书带着一丝紧张问道。
“放心吧,”
白露收回手,语气轻快地安抚道,
“你身子底子好,气血充足,将孩子养得极好。”
“小家伙在腹中安稳得很,脉象沉稳有力,是个精力十足的小家伙。”
听到这话,慕容锦书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只是有几点需得注意,”
白露温声叮嘱道,
“如今已是六个多月,身子会愈发沉重,行动切记要缓慢稳妥,不可再像以前那般随意骑马射箭了。”
“饮食上,可适当多食些核桃、鱼肉之类的,对孩子的脑子好。”
“平日里若觉得腰酸,让三哥多帮你按按。”
“我都记下了。”
慕容锦书认真地点头,心中暖流涌动。
这些细致入微的关怀,是旁人想不到的。
她看着白露,真诚地说道:
“白娘子,谢谢你。”
“也谢谢你当初在凉州,肯成全我和清泽。”
白露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傻话,你们两情相悦,是天定的好姻缘,何来我成全一说。”
”当初在凉州,是委屈你了,一场婚礼办得那般仓促简单。”
“好在今日,三哥将这一切都给你补上了。”
今日这场盛大的婚礼,不仅是明媒正娶的宣告,更是白清泽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与荣耀。
正说着,新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白清泽端着一碗清淡的莲子羹走了进来。
他许是被灌了不少酒,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但眼神清亮,满是柔情。
“看你们聊得投缘,我都不忍心打扰了。”
他将莲子羹递给慕容锦书,柔声道:
“先垫垫肚子,前院闹哄哄的,我让他们都挡下了。”
“你呀,自己才是该吃点东西的人。”
慕容锦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眉梢眼角俱是甜蜜。
白露见状,笑着站起身来:
“好了,你们小夫妻俩说体己话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三哥,好好照顾锦书。”
“放心。”
白清泽郑重地点头。
白露转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慕容锦书的声音:
“白娘子慢走。”
她轻轻颔首,拉开房门。
白露从新房出来,穿过挂满红绸的回廊,回到了前院的宴席。
此刻的喜宴正值高潮,觥筹交错。
文臣武将们难得有机会抛开朝堂上的事情,聚在一起开怀畅饮。
皇帝与皇后亦在主桌,与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说着话。
白露走过去,向帝后行礼。
“不必多礼,安国侯快入座。”
皇帝今日心情极佳,笑着抬手,
“今日是你白家的喜事,朕与皇后也是来沾沾喜气的。”
皇后含笑点头,端起茶杯对白露示意。
白露注意到,皇后的脸色似乎比平日里要苍白一些,笑容也略带了几分倦意。
许是今日场面太大,耗了心神。
“谢陛下,娘娘。”
白露落座。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越发热烈。
忽然,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微微蹙了蹙眉,一只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心口的位置,脸色也愈发苍白。
她轻轻拉了拉皇帝的衣袖。
皇帝正与一位老将军聊得兴起,感觉到拉扯,便侧过头来,低声问道:
“怎么了?”
“陛下,臣妾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不大舒服。”
皇后的声音有些虚弱,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皇帝看了一眼,见她只是脸色差了些,并未有其他更严重的症状,加之今日是臣子的婚礼,若帝后提前离席,未免扫兴。
他便以为是皇后连日操劳国宴等事宜,有些劳累了,便温声安抚道:
“许是这殿内人多,空气不畅所致。”
“你且忍耐片刻,等平康他们敬完这几桌酒,咱们便回宫歇息。”
皇后闻言,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想在这等大喜的日子里,因为自己而搅了所有人的兴致,只能强撑着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试图压下那股翻涌不适......
坐在不远处的白露都看在眼里。
她本想上前询问,但见皇帝已经安抚过,且皇后自己也未再多言,便不好唐突。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皇帝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示意。
众人纷纷起身恭送,帝后在一片“恭送陛下、恭送娘娘”的呼声中,乘上龙辇凤驾,缓缓离去。
白府的喜宴依旧热闹,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寻常的一幕,竟是许多人见到皇后的最后一面......